“这是什么?”
看着李青萤指间的淡青色药丸,谢观雪开口问,目光无意识地落到了她脸上。
这一瞬间,他完全没注意到被李家众人嘲笑了十几年的胎记,在他眼里,只有她微微上扬的眼尾,狡黠灵动,就像……
谢观雪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轮椅扶手,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
李青萤歪着头看过来,眼底是毫不设防地笑意:“这是可以解百毒的清灵丹,我堂兄李妄帮我炼制的。”她没有把清灵草是自己在菜地培育的事说出来。
虽然她关于炼丹的理论知识很丰富,但还从来没有亲手炼制过,只给李妄打过下手。
李青萤指尖轻弹,两粒清灵丹无声落入粥中,遇粥即化,原本混在米香中的那一丝甜腥气顿时消散无踪。
她满意地笑了笑,踱步到窗边,推开了半扇窗,保证外面窥视的人能看清他们用早膳的画面。
这灵米粥熬得稠糯,米粒晶莹饱满,泛着淡淡的灵气光晕,上面还飘着几片嫩绿的灵蔬叶,清香扑鼻。
在李家,这样的东西可轮不到她,可不能浪费了,锁灵散而已,又不是什么稀罕毒,解了照样能吃。
李青萤端起另一碗灵米粥,舀了一勺送入口中,灵米软糯,带着淡淡的甘甜,热腾腾的雾气熏得她睫毛微湿。
她无意识露出满足的笑,嗓音轻软,却带着几分戏谑:“谢公子,要不要也尝一尝?”
一个没有灵根的少女,竟能对毒物如此敏锐。
谢观雪面无表情地看着李青萤捧碗喝粥的模样,目光在她唇角沾着的一粒米上停留了一瞬。
他忽然想起她在李家那些年,被克扣月例,被苛待冷落,却始终活得清醒而警惕,机敏而心细,倒是……有趣。
谢观雪向来厌恶蠢人,更厌恶懦弱之人。
而李青萤,既不蠢,也不懦弱。
她像一株生在悬崖边的野草,看似柔弱,却能在最险恶的环境里扎根生长,甚至还能在风雨中摇曳出几分恣意的姿态。
这让他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也让他心里某处,微微松动了一下。
谢观雪的唇角似乎掠过了一抹浅淡的笑意,神色平静地端起粥碗,修长如玉的手指拿起勺子,搅了搅,送了一口进嘴里:“确实不错。”
李青萤咽下嘴里的粥,舔了舔嘴角,补充道:“放心,我毒解得很干净的。”
谢观雪盯着她看了片刻,忽然伸手,李青萤正纳闷时,却见他指尖在她唇角轻轻一蹭,将那粒米抹了下来,声音却依旧冷淡:“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直接换一碗新的就好。”
李青萤怔了怔,忽然笑了:“那多浪费呀?这么好的粥……”
她晃了晃碗,眼睛弯成月牙:“当然要物尽其用了。”
就在这时,房门忽然被人敲响,匆匆推开门的谢听澜脸色凝重:“观雪,我收到传讯……”
剩下的话卡在了喉咙里,看到的画面让他瞬间瞳孔地震。
李青萤正坐在谢观雪房间的小桌前,手里捧着一碗灵米粥,腮帮子微微鼓起,像只偷吃的小仓鼠。
而他那向来冷若冰霜、生人勿近的侄子,居然破天荒地没有冷着脸赶人,还面无表情地伸手蹭了一下她的……嘴唇?
“观雪,青萤姑娘,你们……”
谢听澜的声音戛然而止,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眼底瞬间迸发出一种奇异的光彩,仿佛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
李青萤差点被粥呛到,慌忙放下碗:“谢前辈!”
谢观雪则一脸淡定,冷冷扫了自家小叔一眼:“有事?”
谢听澜轻咳一声,努力压下疯狂上扬的嘴角:“哦,没什么大事,就是来告诉你们,就是玄剑门叛徒出现在了北侧山崖,我得立刻去查探,你和青萤姑娘好好待在飞舟上。”
他的目光忍不住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最后定格在灵米粥上,眼神有一种诡异的慈爱。
一起用早膳!
还会主动出手!
我家不争气的观雪终于开窍了啊!
李青萤被谢听澜灼热的视线盯得头皮发麻,默默往谢观雪那边挪了挪。
谢观雪眯起眼:“说完了?”
“说完了说完了!”谢听澜连连摆手,倒退着往门口走:“你们继续,继续啊!”
临关门时,他还特意探回半个脑袋,冲李青萤眨眨眼,意味深长地说道:“青萤姑娘,观雪从小嘴硬心软,你多担待啊。”
“砰!”
一道霜寒剑意不轻不重地砸在门上。
谢听澜哼着小曲离开,心情好得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小侄子和小侄媳妇手牵手的美好画面:“哎呀呀,真是太好了。”
而房间里,李青萤和谢观雪面面相觑。
“你小叔……”李青萤迟疑道:“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谢观雪冷着脸把精致小菜推到她面前:“吃你的。”
与此同时,飞舟已经接近了断魂渊。
断魂渊位于九州城以北六百里,是一道横贯百里的巨大裂谷。
渊深有万丈,两侧峭壁如刀削斧劈,寸草不生,终年不散的黑色罡风在渊底呼啸盘旋,风声凄厉如万鬼哭嚎,故而得名“断魂”。
传说上古时期,曾有两位大能在此决战,剑气劈开大地,形成了这道深渊,残留的杀意历经千年不散,化作实质般的煞气,即便是元婴修士落入,也会被侵蚀神识,轻则疯癫,重则爆体而亡。
李青萤和谢观雪用过早膳,刚歇了一会儿,飞舟就行至了断魂渊上空。
天色骤变,原本晴朗的天空被翻滚的黑云遮蔽,阳光一丝也透不进来,渊中升腾的煞气形成肉眼可见的灰黑色雾瘴,如活物般缠绕着飞舟结界,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李青萤站在舷窗边,看见了偶尔从渊底闪过的猩红的光芒,那是沉积了千年的血煞之气。
罡风卷起碎石,在峭壁间碰撞出金铁交击般的脆响,仿佛无数冤魂在敲击自己的墓碑。
“这地方……”李青萤下意识攥紧窗棂:“连飞鸟都不敢过吧?”
谢观雪不知何时停在她身后:“三百年前,天剑宗一位受伤的化神长老意外落入了断魂渊。”
“然后呢?”
“尸骨无存。”
谢观雪的声音很平静,却让李青萤后颈寒毛直竖。
“等一下。”他突然按住轮椅扶手:“不对劲。”
李青萤顺着谢观雪的目光看去,发现他们房间周围的结界灵石不知何时被人调换成了劣等货,灵力即将耗尽,暗淡无光。
如果就这样进入最危险的“风眼”,那两人肯定会被卷入其中。
“果然还有后手。”李青萤蹲下身,指尖轻点灵石边缘:“不过这手法真粗糙。”
谢观雪冷笑:“恐怕是以为我们必死无疑,连掩饰都懒得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