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扈家庄和祝家庄的大事,你小姑娘家的还是不要多来搅扰吧。”祝龙终于沉着脸站起来,对扈成道:
“扈老弟,这难道就是你们扈家庄的行事所为?一介女流也能上堂说话了?还是说你专门派三娘这妹子来搅扰此事不成?”
祝彪忙道:“若是如此,则你们扈家庄也太不讲理数了!”
扈成脸色难看,还没说话,却听得后堂传来一声中气略亏的声音:“我扈家庄便这么做又如何?难道我家三姑娘不如你们祝家庄的男子?”
众人闻言皆是变色,就见两个仆人搀扶着一个身材高大、面有病色的白发老者,从后堂走了出来。
扈成和扈三娘连忙叫:“爹爹。”
祝龙、祝彪,还有阎婆惜也忙见礼:“扈太公。”
祝龙问:“叔父近日身子可还好,怎么到前边来了?”
扈太公脸色不善的道:“我不出来,我这儿子女儿岂不被你们逼死了。”
他说这话瞪了祝彪一眼,祝彪吓得不自觉往后缩了缩。
祝龙道:“我们也是为独龙岗利益前来,岂有苦苦相逼的想法。”
扈太公冷笑:“亏得你们还记得独龙岗,这基业是当年我与李应、祝朝奉还有李家庄的李二同创的,如今三兄弟死得就剩我一个,你们后一辈的自然是不把我这老苍头放在眼里了。”
祝龙和祝彪连忙拱手道:“小辈怎敢如此。”
扈太公被两个仆人扶到花厅正中的太师椅上坐下。
祝龙走到扈太公身边,轻声道:“只是张文远屠村之事在我祝家庄上下引起颇大反响,许多人都生了警惕之心。叔父想来也听说过,这张文远手下南征北战,乃是一支一等一的强军,旗下人手纷杂,哪怕这张文远是个英雄好汉,看他手下那许多从土匪之中招募来的人,难道能管得个个循规蹈矩?此次屠村说不定就是张文远手下哪支土匪之中的降军所作。这张文远决心要上梁山,梁山上吴学究派人来说了,即使是梁山也可能制服他不住,所以想要拿庄上的家眷做个要挟。本来梁山上就有将入伙之人的家眷都迁到湖心岛去居住的规矩,张文远唯独不守此规矩,本就是有二心的表现。此后他借此便利要再做出点什么事情,甚至危害了我独龙岗,届时无论是我祝家还是叔父的扈家,对庄客又该如何交代?”
扈太公眉头微皱。
扈三娘见状,连忙道:“爹爹莫听他一面之词!”
扈太公抬手止住了扈三娘,看向祝龙道:“你们这是和梁山商量好了,要对付张文远?”
祝龙脸色一变,沉默不语。这表现已经说明一切。
扈太公的眉头皱得更紧。
他虽然年老得病、不常理事,但是对于扈家庄的事情还是时刻关心着的。扈家庄的大事也必须要由扈太公拍板。
经过梁山独龙岗一战,扈太公自然知道张文远是个能力非凡之辈,可以成为扈家庄的重要盟友,也是因此他才同意扈成保护张文远的军队家眷。
可是现在祝家庄和梁山明显已经达成同盟,张文远手下又犯了屠村这样大忌,扈家庄继续和张文远联盟,就实在有些不明智了。
扈太公心中一动,但想到要直接背叛和张文远的约定,他又觉得后患极大,这张文远可也不是一个好相与之辈。
此人要是一怒之下不上梁山,专门对付他们扈家庄,扈家庄也会遇到极大麻烦。
扈三娘见到扈太公犹豫,顿时着急。
她对张文远的印象极好,又和阎婆惜是好友,知道如果扈家庄妥协,不光阎婆惜等人要被带上梁山,张文远此后也会受人挟制,扈家庄更要落一个背信弃义的骂名。
相比祝家庄,扈三娘觉得张文远的人马要正气得多,她是万万不愿为了与祝家庄妥协,而让扈家庄背叛与张文远的承诺。
扈三娘忍不住开口道:“爹爹,张文远屠村的事情到现在还没一个说法呢!不是说他带人去查了吗?说不定就能洗刷冤屈!再怎么样也要等到事情水落石出,我们再做打算吧。”
“妇人蠢见!”祝彪冷笑道,“张文远一介莽夫,所谓查案还不是想方设法前去隐瞒。刘家庄八十多口人都被他杀干净了,他去查什么?”
“他一个打打杀杀的贼徒,还学人查案,说出去岂非笑掉大牙?”
“祝彪!你真讨厌!”扈三娘气得柳眉倒竖,看着局势转变后又开始小人得志的祝彪,她满脸都是厌恶。
“你们不要吵了。”飞天虎扈成只觉头疼。
正在僵局之时,一个仆人着急忙慌跑上堂来:“老爷,少爷,张文远带人到庄前求见。”
“什么?”
在场众人全都是一愣。
阎婆惜和扈三娘满脸担忧:张文远这时跑来岂非要羊入虎口?
祝龙、祝彪却是面露喜色,祝彪更是忍不住道:“好呀,这罪魁祸首来了,当堂正好质问他是如何杀的人,还有什么脸到我独龙岗上!”
扈太公让仆人去请张文远进来,过不多时,张文远带着一行人匆匆而来。
院门口的护卫拦住,要张文远等人放下武器。
张文远挥挥手,手下人即将随身的兵刃放在门前。
就见张文远一身戎装,罩着一件皮甲,外面却披了一件御寒的青色道袍,看起来像个磊落的文人贵公子,不过道袍上粘着的几点血污却透出此人的真实身份,乃是一个手下武力卓绝的枭雄!
张文远连日奔忙,下颌间已经长出清须须的短须,但他天生的好皮囊,这副模样配上剑眉星目,丝毫不让人觉得邋遢,反而更显坚毅。
扈三娘对张文远的印象还留在几个月之前,其实已经有些模糊。此时再见,看着张文远阔步走来的挺拔模样,一下又想起当日战场上被张文远提兵相救时的场景,扈三娘的脸蓦地就红了。
她还没说话,却见阎婆惜走上前一步,叫了一声:“三郎!”忍不住眼泛泪花。
阎婆惜这些日子都在为张文远担心,一会儿担心他打败了,一会儿又为他即将回军而欢喜,表面上却还要苦苦撑住,管理张文远留在扈家庄的一千多人。
此时见到张文远,顿时整颗心都放了下来,一下便是百感交集。
张文远一愣也对她露出一个温暖的微笑,微微点了点头。
瞬间,阎婆惜觉得这些日子的劳累都是值得的,也傻乎乎般回以一个甜甜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