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他一进屋，看到一口口开着的箱子，面上有些不自然。
“夫君回来了，我现在就让紫苏备饭。”沈清梦起身，拉着裴时晏往外间走去。
裴时晏将沈清梦揽在怀里，抿了抿唇道：“是我以前不好，以后咱们不找什么传国玉玺了，你就好好做你的世子夫人，平平安安地将孩子生下来。”
沈清梦勾了勾唇，“好。”
裴时晏拧了拧眉，自从沈夫人去世，沈清梦就变了。
此前她会对他发脾气，会给他甩脸，甚至生气时还会打他。
但现在她好像无时无刻在扮演一个无可挑剔的贤妻，而且和刚成亲时对他的百般讨好又不同，裴时晏已经看不透她的情绪。
他在外间的圆凳上坐下，拉着沈清梦坐在他的腿上。
裴时晏将头贴在沈清梦的胸口，“清梦，我们做一对真正的夫妻，好不好？”
沈清梦闻言指尖一颤，就听裴时晏继续道：“以后我不会再怀疑你，也不会再强迫你做任何事，我们就如你喜欢看的话本子里的夫妻那般，过平常的日子，好不好？”
沈清梦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裴时晏将她拥入怀中，抱了良久，正要吻上去，沈清梦却用手将他的嘴巴拦住，“我母亲刚下葬……”
裴时晏也没勉强，将头搭在她颈窝蹭了蹭，“都听夫人的。”
沈清梦也将手攀上裴时晏的脖子，眸光却瞥朝里间的佛头，沉默不语。
这夜，皇宫火光冲天。
宫里有人敲响侯府大门，将睡梦中的裴时晏叫回宫中。
紫苏也从偏方的床上爬了起来，见裴时晏出了院门，她才进到屋里服侍沈清梦睡下，边放床幔边嘀咕，“现在天气又不算干燥，皇宫怎会起火？”
沈清梦却不语，是天灾还是人祸，明日一早便会知晓。
第二日，裴时晏到了午后才灰扑扑地回了府。
他狂饮了三盏茶水，才长出一口气，“安乐堂失火，萧祈凡和岑才人没了。”
沈清梦闻言怔了怔，裴时晏拉着她坐到圆凳上，揉着她的手道：“我们在院子里找到了火油的痕迹。”
“这火是人故意放的？”沈清梦睁着圆圆的眼睛问道。
裴时晏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干脆一股脑地将事情全部交代：“是，但皇上已经以萧祈凡自焚结了案，此事就算揭过了。”
自焚？沈清梦若有所思地拧了拧眉，她还不知道，一场关于她的博弈正在皇宫里悄悄酝酿。
萧恒痛失一子，身子支撑不住，直接生了一场大病。
昏迷期间，陆贵妃衣不解带地照顾，二皇子更是日日侍奉汤药。
三皇子和储婕妤也去探望过，但都被陆贵妃找各种理由将打发了回去。
这日，三皇子扶着储婕妤回宫，二人摒退了殿内的仆从，打开卧室其中一扇柜门，两个有年岁的牌位落入视线。
其中一块刻着“陈才人”，另一块刻着“萧祈轩”。
三皇子萧祈安跪地对着牌位磕了三个响头，“母亲，皇后已死，你可以安息了。”
储婕妤看着那牌位，心中尽是苦涩。
二十年前，陆贵妃刚诞下二皇子不久，圣眷正浓。
皇后为了固宠，将自己身边的宫女推上了龙床，半年之后，那位宫女怀了身孕，第二年生下了萧祈安，皇帝将那宫女封为才人，又单独拨了宫殿给她居住。
皇后见皇帝对这位陈才人颇为喜爱，又动了邪念，想出了一个去母留子的法子。
就这样，陈才人“意外”去世后，萧祈安顺理成章地落在皇后膝下。
后来，储玄月进了宫，皇帝又很快将那陈才人忘了，二人恩爱了一年之后，皇宫又添了四皇子萧祈轩。
这时皇后和陆贵妃年纪也不小了，皇帝日日宿在储玄月的关雎宫，并在她诞下四皇子时直接封为婕妤。
储家出过最高的官职便是户部侍郎，如此盛宠让出身将军府的陆贵妃记恨在心。
想到这，储婕妤叹了口气，当时她年轻心思简单，从没想过那位人前端庄平和的陆贵妃竟然会对一个两岁的孩子动手。
萧祈轩没了后，储婕妤也闹过一段时间，可最后皇帝以证据不足草草结案，之后她心灰意冷，日日念佛，若非必要，她不会出现在众人面前。
就这样过了几年，皇帝见她可怜，在一个中秋团圆宴上，提议让三皇子萧祈安过继给她。
皇后自然不愿，可皇帝金口玉言，她若当众拒绝，便是直接驳了皇上脸面。
最后无奈答应。
那日三皇子跟着储婕妤回了关雎宫，那年他七岁。
储婕妤本来对萧祈安再被过继一事心生愧意，毕竟婕妤比起皇后，能给予萧祈安的体面还是有很大差别。
可当那晚储婕妤为萧祈安擦拭双手时，发现他腕间尽是青紫淤痕。
她当即摒退身边的宫女和太监，为萧祈安检查身上其他地方，却发现那瘦小的身体上几乎没有一块好肉。
她再也忍不住，捂着脸失声恸哭，许是想起黄泉路上孤零零的孩子，又许是要将自己多年的委屈宣泄。
可萧祈安却平静地将衣服穿了回去，拉着她的手，还未变声的稚嫩嗓音唤了一声，“母亲。”
储婕妤怔怔地抬头，将萧祈安拢至怀中，“好孩子，以后我就是你的母亲。”
“母亲。”十八岁的萧祈安将储婕妤的思绪换回。
“如今萧祈凡和岑才人已死，咱们的仇算是报了一半，之后就轮到陆贵妃和萧祈仁了。”
储婕妤凝着“萧祈轩”的牌位，释怀地道：“安儿，你弟弟走了十四年，母亲的恨夜已经耗尽了，如今我只求你平安无患。”
萧祈安捻起三炷香，伸到牌位前的烛火边上，平静地道：“母亲，就算孩儿停手，以萧祈仁和陆贵妃斩草除根的做派，他们也不会放过咱们。”
他将细细的香插进香炉，继续道：“深宫里，我们的命需要自己挣。”
储婕妤抬眸，“皇儿之后有什么打算？”
“找裴时晏，和裴贵妃联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