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哧…呼哧…呼哧…”
小六子在漆黑、狭窄、湿滑的洞穴里亡命狂奔,肺部如同破旧的风箱般剧烈抽动,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火辣辣的灼痛和浓重的血腥味。汗水、泪水、还有胳膊膝盖被岩石划破渗出的血水混合在一起,糊满了他的小脸和破烂的道袍,黏腻腻的,又冷又难受。
身后,是令人毛骨悚然的追逐声!
轰!轰!轰!
那是铁塔巨汉用沉重的流星锤或者拳头,狂暴地轰击着洞壁,试图扩大通道的闷响!碎石如同雨点般砸落,好几次差点砸中小六子的脑袋!整个洞穴都在震颤,仿佛随时会被这蛮力彻底轰塌!
“嗬嗬…小点心…你跑不掉…乖乖让老子啃一口…” 老尸鬼那如同破风箱般、带着浓重尸臭的喘息和阴恻恻的诅咒声,如同跗骨之蛆,紧紧咬在身后不远!那声音在狭窄的洞穴里回荡,放大了数倍的恐怖效果!
最要命的,是那无处不在的“沙沙”声!
那是毒童子放出来的毒蛇和毒蝎在湿滑石壁上快速爬行的声音!它们体型小,在狭窄空间里反而更加灵活!小六子甚至能感觉到冰冷的蛇信子舔过脚踝的触感,能听到毒蝎那锋利口器开合的“咔哒”声就在脑后响起!
“嘶——!”
一条色彩斑斓、三角头的毒蛇猛地从侧上方一块凸起的岩石上弹射而下,如同一条致命的彩色闪电,直扑小六子的脖颈!
小六子吓得魂飞魄散,身体猛地向前一扑!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蛇吻,但整个人也失去平衡,重重摔在冰冷湿滑、布满尖锐碎石的地面上!
“噗通!哎哟!”
钻心的疼痛从膝盖和手肘传来,他感觉骨头都要裂开了!更糟的是,这一摔,让他逃跑的速度瞬间降了下来!
“桀桀桀!抓住你了!” 老尸鬼那令人作呕的声音猛地逼近!一只带着浓烈尸臭和冰冷死气的枯爪,如同铁钳般,带着一股阴风,狠狠抓向小六子摔倒在地、暴露出来的后背!
与此同时,另一侧,一只拳头大小、甲壳闪烁着幽蓝光泽的毒蝎,也高高翘起带着剧毒钩刺的尾巴,如同蓄势待发的弓弩,瞄准了小六子的侧腰!
前有毒蝎!后有尸爪!
摔倒在地!避无可避!
死亡的阴影,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小六子彻底淹没!
“完了…” 巨大的恐惧攥紧了他的心脏,让他几乎窒息。他甚至能闻到老尸鬼枯爪上那腐烂的脓臭味,能感觉到毒蝎尾针上那冰冷的杀意!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意识几乎要被恐惧冻结的瞬间!
他的目光,无意间透过洞穴前方一个稍显开阔的转角缝隙,看到了外面透进来的、极其微弱的一丝天光!那光芒虽然黯淡,却如同黑夜中的灯塔,瞬间刺痛了他被绝望笼罩的心!
家!
清虚观!
师父!
大师兄!
二师兄!三师姐!四师兄!五师姐!
那些倒在血泊里、再也站不起来的师兄师姐!
那破碎的天空!燃烧的殿宇!震耳欲聋的厮杀!师父嘴角刺目的金红血迹!大师兄深可见骨的伤口!三师姐跪在血泊里流泪救人的身影!五师姐在刀尖跳舞的险象环生!
这些画面,如同走马灯般,在他被死亡阴影笼罩的脑海中,无比清晰、无比惨烈地轰然闪现!
一股前所未有的、炽热的、如同火山熔岩般的情绪,猛地冲垮了那冰冷的恐惧堤坝!
那不是单纯的害怕!那是愤怒!是不甘!是撕心裂肺的痛!
对毁掉他家园的魔头的愤怒!
对害死同门的魔头的愤怒!
对让师父和师兄师姐们浴血拼命的魔头的愤怒!
更是…对那个惹下滔天大祸、此刻却像个废物一样只能逃跑、眼看就要死在臭水沟里的自己的愤怒!
“不——!!!”
一声带着哭腔、却又充满了无尽愤怒和不甘的嘶吼,如同受伤幼兽的悲鸣,猛地从小六子喉咙里爆发出来!这声嘶吼,甚至盖过了身后的尸爪破风声和毒蝎的嘶鸣!
“滚开!你们这些该死的魔崽子!”
就在老尸鬼的枯爪即将触及他后背皮肤、毒蝎的尾针即将刺入他腰侧的瞬间!
小六子那因为恐惧和脱力而僵硬的身体,突然以一种极其诡异、违背常理的姿态扭动起来!
没有刻意去想什么招式,没有去调动那微薄的、几乎耗尽的灵力!纯粹是本能!是那股从心底喷涌而出的、对魔头的滔天怒火和对“家”被毁的撕心裂肺之痛,驱动了他的身体!
他摔倒在地的身体,如同被狂风吹拂的柳絮,又像是一条滑不溜手的泥鳅,贴着冰冷湿滑的地面,猛地向侧面一滑!动作流畅得不可思议,仿佛那地面不是布满碎石,而是光滑的冰面!
嗤啦!
老尸鬼那志在必得的一爪,带着凌厉的劲风,狠狠抓在了小六子刚才躺倒位置的一块坚硬岩石上!漆黑的指甲与岩石剧烈摩擦,发出刺耳的噪音,溅起几点火星!那块岩石竟被抓出了几道深深的凹痕!可想而知这一爪要是抓在小六子背上,绝对是个透心凉!
几乎在同一时间!
咻!
毒蝎那闪烁着幽蓝毒芒的尾针,也带着尖锐的破空声,狠狠刺下!却同样刺了个空!尾针深深扎进了小六子侧腰旁边的泥土里!
“嗯?!” 老尸鬼那只浑浊的独眼里充满了惊愕!他这一爪,快准狠,对付一个吓破了胆、摔倒在地的小娃娃,本该十拿九稳!怎么会落空?!这小崽子刚才那滑溜的动作…有古怪!
毒蝎也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猎物会以这种方式躲开它的致命一击。
而小六子,在极限滑开、险之又险地避开前后夹击之后,身体借着那一滑的惯性,如同安装了弹簧般,猛地从地上弹起!他根本顾不上庆幸,甚至来不及感受劫后余生的喜悦,因为更多的攻击紧随而至!
“吼!滑溜的小虫子!给老子站住!” 铁塔巨汉那庞大的身影虽然还没完全挤进这段狭窄通道,但他那缠着铁链的拳头,带着狂暴的力量,如同攻城锤般,隔着一段距离就狠狠朝着小六子的方向砸了过来!拳风激荡,吹得洞穴里的碎石尘土飞扬!
同时,另一条潜伏在阴影里的毒蛇,也再次如同闪电般弹出,獠牙毕露,咬向小六子的小腿!那只失手的毒蝎也拔出尾针,挥舞着巨螯,气势汹汹地扑来!
攻击!又是铺天盖地的攻击!来自三个方向!
若在片刻之前,面对如此绝境,小六子除了闭目等死,别无他法。
但此刻,不同了!
那刚刚爆发的、对魔头的滔天怒火和对家园的痛惜,如同滚烫的岩浆,在他小小的胸腔里奔涌沸腾!这股强烈的情绪,不仅没有让他再次陷入恐惧的僵直,反而像是一把钥匙,猛地打开了他身体深处某种尘封的本能!
“滚开!都给我滚开!” 小六子赤红着眼睛,怒吼!
他的身体,在那股怒火的驱动下,再次做出了不可思议的反应!
面对铁塔巨汉那隔着距离砸来的狂暴拳风,他没有硬抗,也没有傻乎乎地直线后退,而是身体如同被狂风吹拂的落叶,顺着那袭来的拳风,轻飘飘地向侧面一荡!仿佛那足以开碑裂石的拳风,成了他借力的“风”!
身体还在空中借势飘荡的瞬间,面对下方咬来的毒蛇和扑来的毒蝎,他腰肢极其柔韧地一扭,双腿如同没有骨头般在空中划过一道诡异的弧线,险之又险地避开了毒蛇的獠牙和毒蝎的巨螯!同时,他的一只脚,无意识地、轻轻地点了一下旁边一块湿滑的凸起岩石!
就是这看似随意、借力的一点!
他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瞬间改变了飘荡的方向,以一种违背重力的、轻盈而迅捷的姿态,朝着洞穴前方那个透出微光的转角,如同离弦之箭般飚射而去!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浑然天成!
没有一丝多余的力量浪费!
没有一丝刻意的招式痕迹!
完全是在极致的愤怒和求生本能驱动下,身体自发地、以最省力、最巧妙的方式,避开了所有致命的攻击,并且成功借力加速逃亡!
这…正是他在思过崖上,百无聊赖、晒太阳发呆时,看着崖壁石刻,无意识中领悟的、被他戏称为“逍遥躺”的身法雏形——逍遥游的首次实战应用!虽然还很稚嫩,还很粗糙,远未达到真正的“逍遥”之境,但在生死关头、怒火催动下,却爆发出了惊人的滑溜和灵动!
“什么鬼身法?!” 老尸鬼看着小六子如同泥鳅般滑走,又惊又怒。
“妈的!这小崽子属耗子的?!” 铁塔巨汉隔着老远怒吼,他的蛮力在这种狭窄环境反而成了掣肘。
“追!快追!我的宝贝们,撕碎他!” 毒童子气急败坏地尖啸。
三个魔头又惊又怒,更加疯狂地追击!铁塔巨汉怒吼着继续砸墙开路,老尸鬼手脚并用拼命往前挤,毒蛇毒蝎更是如同跗骨之蛆,紧追不舍!
但小六子,已经利用那瞬间爆发的、滑溜无比的“逍遥游”,成功拉开了宝贵的距离!他如同受惊的兔子,头也不回,爆发出吃奶的力气,朝着前方那越来越近的、象征着出口的微弱天光,亡命狂奔!
死亡的威胁暂时被甩开了一段距离,但胸腔里那股因为同门惨状和家园被毁而燃起的滔天怒火,却如同熊熊燃烧的野火,非但没有熄灭,反而越烧越旺!
他一边跑,一边用沾满泥污血渍的小手,死死地、紧紧地捂住了紧贴胸口的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