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挺好。
老道翻了个身，嘟囔了一句梦话，鼾声小了点。树顶那群开茶话会的鸟儿倒是安静了不少，歪着小脑袋，好奇地瞅着石碑上方。
那地方，空荡荡的，只有阳光和飘落的叶子。
但渐渐的，有点不一样了。
石碑顶上啄食的灵雀最先察觉，小脑袋猛地抬起，绿豆眼瞪得溜圆，更像是…好奇？它们扑棱着翅膀飞开了一点，却没飞远，就落在附近的树枝上，齐齐盯着石碑上方那团流动的阳光。
阳光还是那阳光，但好像…变稠了？缓缓地在空气中汇聚、流淌。没有刺眼的光芒，就是暖暖的，带着点懒洋洋的味道。
接着，星星点点的银芒，像是被阳光从虚空中吸引出来，调皮地混了进去。金粉里掺了银屑，流转得更加灵动。
这动静很小，小到正在敲炉子的铁岩都没注意，小到叼着包子路过的赤霞只是觉得那块地方的光线好像特别柔和养眼，多看了两眼。
但树顶上那群鸟儿不叫了。石碑旁打盹的灵雀也不啄食了。
金粉银屑汇聚得越来越多，越来越凝实。它们没有固定的形状，就是一团柔和的光晕，懒懒地悬浮在石碑上方，离地三尺。
“咦？” 刚给工匠们送完水、走回来的三师姐云苓，第一个停下了脚步。她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眼花了。那块光团…怎么感觉有点眼熟？那懒洋洋的调调…
光团似乎“伸了个懒腰”，轮廓微微拉长、舒展了一下。这一舒展，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就显现出来了。虽然还是半透明的光晕构成，但那姿势，那感觉——双手枕在脑后，一条腿还曲着，另一条腿随意耷拉着晃悠——活脱脱就是某人标志性的“躺平晒太阳”造型！
“哐当！” 二师兄铁岩手里的重锤砸脚面上了，他愣是没觉得疼，张大嘴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光团人影：“卧…卧槽？！”
他这一嗓子，石破天惊。
凌霄猛地转头！
赤霞嘴里的包子啪嗒掉地上！
云苓手里的水瓢“哐啷”一声掉在青石板上，水洒了一地！
连树上那群鸟儿都惊得扑棱棱飞起一片！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那团由道韵和星光构成的、懒散躺着的人影上！
人影似乎被铁岩那声“卧槽”吵到了，不满地“啧”了一声，然后慢悠悠地…坐了起来。没错，就是坐了起来，仿佛屁股底下真有个看不见的躺椅。
随着他坐起，光晕收敛，星光沉淀。一个由纯粹能量构成、却无比清晰的“人”出现在众人眼前。
清秀的脸，带着点没睡醒的慵懒，嘴角挂着熟悉到让人想哭又想揍人的笑意。不是小六子林天生还能是谁？！
“吵什么吵…” 小六子嘟囔着，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还是那副欠揍的调调，“难得回来睡个回笼觉，就被你们吵醒了…二师兄，你这嗓门，不去山下集市吆喝卖艺真是屈才了。”
“小…小六？！！” 铁岩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带着哭腔，又带着狂喜，嗷一嗓子就扑了过去，张开熊抱就想搂。
结果…
他扑了个空。
双臂直接从那光影身体里穿了过去，抱了一怀暖暖的空气和点点星辉。
铁岩保持着拥抱的姿势，僵在原地，一脸懵逼加委屈：“啊？这…这咋还抱不着了？”
“废话！” 光影小六子翻了个白眼，“小爷我现在是管理员，高级VIp账号！能随便让你这满身汗臭的熊抱给玷污了？想抱？等小爷我攒够‘肉身体验卡’再说！”
“祖…祖宗！真是您老啊！” 钱胖子不知道从哪个角落窜了出来，看着光影小六子，激动得浑身肥肉都在颤，“管理员！您真是管理员了！那…那权限…能…能给我多宝阁开个后门不？比如…跨位面传送费打八折？”
光影小六子瞥了他一眼：“胖子，你这思想觉悟有待提高啊！刚拯救完三界就想着走后门？罚你…嗯…下个月清虚观的伙食费，你包了！”
钱胖子脸一垮：“啊？又我包啊？”
“小六哥！” 丫丫像个小炮弹一样冲过来，虽然知道抱不着，还是仰着小脸，大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光影，“丫丫等你掏鸟窝！鸟窝就在后山那棵歪脖子树上！可大啦！”
光影小六子乐了，伸出手，在丫丫头顶虚虚地揉了揉。虽然碰不到，但丫丫立刻感觉到一股暖洋洋的气息笼罩了自己，舒服得眯起了眼。“好丫丫，哥记着呢！回头就带你去！”
凌霄、云苓、赤霞都围了上来，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光影，激动得说不出话，眼眶都红了。
凌霄深吸一口气，声音有些哽咽：“小六…你…你回来了就好！”
光影小六子摆摆手，姿态依旧懒散：“回来溜达溜达，检查下工作。大师兄，你这新道观盖得不错嘛，挺敞亮！就是…” 他指了指远处那个只搭了一半、叮当作响的炼器棚，“二师兄那打铁声，太吵了！严重影响本管理员午休质量！扣他…嗯…下个月零花钱！”
铁岩：“？？？” 我打铁招谁惹谁了？！
一直没说话的剑无尘，抱着剑匣，默默走到光影面前。他没说话，只是看着光影小六子那双由星光构成的眼睛，然后，极其郑重地，再次抱剑，躬身。
光影小六子看着他，嘴角的笑意加深了一点：“行了老剑，别整这些虚的。下次见面，让我看看你的剑…‘慢’到什么程度了。” 他特意加重了“慢”字。
剑无尘身体一僵，冰冷的脸上似乎闪过一丝窘迫，随即站直身体，眼神更加坚定。
“咳咳…” 一直躺在藤椅上“睡觉”的玄微老道，终于慢悠悠地“醒”了。他坐起身，揉了揉眼睛，看着眼前那个由道韵星光凝聚成的徒弟，脸上没有太多惊讶，只有一种“果然如此”的了然和深深的欣慰。
“回来了？” 老道声音平和，像在问出门遛弯刚回来的徒弟。
“嗯，回来瞅瞅。” 光影小六子也回答得极其自然，仿佛他只是去后山偷懒睡了一觉，“师父，您这呼噜打得…挺有水平啊，跟天道之痕的脉动都快一个节奏了。”
玄微老道捋着胡子，呵呵一笑：“人老了，觉多。倒是你，成了那‘房梁’的一部分，感觉如何？累不累？”
光影小六子伸了个懒腰（光影拉伸），一脸惬意：“累？不存在的！我那是高级挂机模式！活儿都交给‘系统’自己跑，我就在核心服务器里…嗯…睡睡觉，看看风景，偶尔给运行规则打个小补丁，优化下算法。比在清虚观被您老抓起来念经轻松多了！”
他指了指自己由纯粹道韵构成的身体：“瞧见没？纯能量体！不用吃饭，不用睡觉，不用拉屎！想去哪儿，一个念头，嗖——就到了！这才叫真正的…逍遥！”
钱胖子听得眼冒金光：“祖宗！这…这挂机模式能推广不？胖爷我也想…”
“想得美！” 光影小六子毫不客气地打断他，“管理员账号，绑定灵魂，终身制！概不外借！你还是老老实实当你的首富，给我清虚观多捐点香火钱是正经！”
众人一阵哄笑，劫后余生、失而复得的巨大喜悦，在这熟悉的斗嘴和光影懒散的姿态中，化作了最踏实的温暖。
光影小六子抬头看了看天色（虽然天道之痕里没天色，但他看得是人间的时间流速），又打了个哈欠：“行了，我刚上任，手头还有几笔‘旧账’没清呢。师父，大师兄，胖子，老剑…你们先忙着，我出去溜达一圈，还个债就回。”
他身形开始变得有些飘忽，光影流转加速。
“小六哥！” 丫丫急忙喊道。
“祖宗！” 钱胖子也喊。
“师弟！” 众人齐呼。
光影小六子最后看向玄微老道，光影构成的脸上，笑容格外清晰：“师父，帮个忙呗？”
玄微老道含笑点头：“说。”
“后院厨房…云苓师姐新蒸的那笼灵面馒头，” 光影小六子舔了舔嘴唇，“给我留俩！要最大的！等我下回‘肉身体验卡’冷却好了，回来吃！热乎的！”
说完，不等众人反应，那由道韵和星光构成的身影，化作漫天细碎的金色光点和银色星屑，缓缓消散在清虚观老树的枝叶间，融入了阳光里。
原地只留下一片暖意，和众人脸上哭笑不得的表情。
玄微老道看着光点消失的方向，又看看旁边那块“逍遥”石碑，再瞅瞅后院厨房的方向，捋着胡子，无奈地笑着摇头：
“这小子…当了道祖…还是个馋嘴的惫懒货！”
“云苓啊…”
“哎，师父？”
“下笼馒头…多蒸几个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