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保持拥抱的姿势过了许久,直到东边的天透出一缕光亮,萧峘渊算了下时辰,俯首在女子耳畔低声道:
“朕唤人进来洗漱?”
“好。”温灼华轻点了下头。
殿门外,到了上值时辰,凝景轩宫人纷纷起来,小允子是第一个踏出宫人厢房的。
懒腰刚伸到一半瞧见主儿殿门外站着的陈全安还有什么不明白,小允子心中窃喜: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还以为主儿昨日的计谋要过些日子才会有所起效,就连主儿自己都那么认为了,倒是没想到皇上这么快就来了。
小允子压下脸上的惊喜,走过去惊诧地开口:“陈公公,您…您怎么在这儿?”
跟睡一觉起来,精神饱满的小允子一对比,熬了一夜的陈全安皮笑肉不笑的。
倒也不是生气,就是心里不平啊。
瞧瞧沅嫔身边的宫人多轻松快活,再瞧瞧他这御前伺候的,还是太监总管呢。
也不知道这总管当到哪了。
可能是总管事儿的总管。
秉着眼不见为净,陈全安摆了摆手开始赶人,“行了,别跟杂家装傻充愣。你来得正好,去帮福顺抬热水去吧。”
小允子嘿嘿一笑,“是。”
等人将热水弄好,萧峘渊抱着女子在木桶里草草清洗了一番便出来了。到了更衣的时候,一双凤眸瞥向榻上擦拭头发的女子。
察觉到男人的视线,温灼华手一顿,腾出只手摸了摸脸,“怎么了?皇上。”她语气迟疑了一分,“嫔妾脸上有东西么?”
萧峘渊被噎得喉头一哽,眼瞧女子丝毫没有要为他更衣的觉悟,他没好气道:
“无事,你继续。”
纵然女子换上了正常寝衣,不过发丝上滴落的水珠打湿了胸前那片,隐隐泄出了几分春光和媚而不自知的风情。
萧峘渊不愿让人看着她这副模样,索性打消了让宫人进来给他更衣的打算。
看了看原来的寝衣,又看了看女子亲手绣的,萧峘渊没有丝毫犹豫地拿起了后者。
他往身上一披,正准备系带子,软榻上传来利落地窸窣声,紧接着一双白皙柔软的手先他一步捏住了衣带。
萧峘渊垂眸看去。
女子低垂着脸,看不见她的神色,只听她软软糯糯地抱怨着:“明知嫔妾愚笨,看不透皇上的心思,皇上想让嫔妾为您更衣,就不能直接告诉嫔妾么?”
萧峘渊掩唇,轻咳了声。
“倘若因为嫔妾没为您更衣,您一生气又不理嫔妾,嫔妾才真真要冤枉死了呢。”
“什么死不死的。“他蹙起眉头,盯着女子正系衣带的手,“说话没个顾及。”
“是嫔妾说错话了。皇上和嫔妾都会长命百岁的。”温灼华眼底平静无波,说出口的话却十足亲昵依赖。
衣带系好,温灼华换上温软的神色,仰起起脑袋,追问道:“好了,皇上觉得嫔妾做的寝衣如何?穿上可还舒适?“
能拿来给他做衣裳的料子都是用得最好的,只要女红不算太差,做出来的衣裳穿在身上自然不会有不舒服。
萧峘渊顺着女子的话点评了句:
“不错,你亲手绣的寝衣朕甚喜。”
本以为女子得到夸赞会高兴,没想到她直接撩开了手,气呼呼地丢下句:
“皇上可真敷衍!”
萧峘渊被女子突然翻脸的操作弄得一头雾水,不动声色道:“朕怎么敷衍了?”
一件寝衣,他还能怎么夸?
难不成还要洋洋洒洒写下一篇文章来夸才算不敷衍么?
温灼华撅着嘴巴,闷闷不乐的,“嫔妾才不告诉您,等您自己发现吧。”
话落,她不给男人留下发现的时间,直接扯开话题:“皇上该您兑现承诺了。”
这个承诺显然指得就是两人夜里做的那个赌注。萧峘渊挑了下眉梢:
“夜里不是说还没想好?”
他顿了顿,又道:
“快到早朝了,等朕回来再说吧。”
“嫔妾想好了。”温灼华扯住他袖口,哼哼唧唧道:“不会耽误皇上上早朝的,就几句话的功夫。”
听到不会耽误早朝,萧峘渊略一点头,便由着女子的心意道:“好,你说吧。”
“皇上既然承诺了,便不能随意糊弄嫔妾。”温灼华一脸认真开口。
望着女子严肃,如临大敌的神色,萧峘渊不免觉得好笑,他漫不经心地,正要开口问她“朕何时糊弄过你”。
结果他的话未出口,女子已快速将她的问题抛了出来:
“嫔妾想知道皇上为何突然冷落嫔妾。”
萧峘渊脑子倏然空了下,嘴皮子动了动却发不出一丝声响。
温灼华捕捉到男人眉眼间的怔愣,眸色几不可查地闪了下,而后缓缓靠近他,头抵在了他的胸膛上,轻言细语说着:
“嫔妾不想被皇上无缘无故冷落了。这种感觉很难受。若是嫔妾哪里做的不对,皇上直接告诉嫔妾就是,嫔妾一定改。”
萧峘渊垂下眼皮,看着怀里脑袋的双眸中尽是深深的复杂和晦涩。
他原以为女子大费周章要他一个承诺,肯定会用在重要的地方。
毕竟帝王的承诺相当于免死金牌了。
即便有一日她犯下滔天大错,又或者她家中有人犯事儿,这个承诺也会奏效。
可他没想到,如此重要的承诺,她居然拿来问他一个关于他的问题。
“渺渺。”萧峘渊缓缓开口:“朕的许诺这样用了不可惜?你若反悔,朕可以当作没听见,它依然有效。”
“嫔妾不悔。”女子想也不想道,言简意赅的四个字尽是她的执拗和坚持。
“朕告诉你。”萧峘渊阖了下眼,抬手抚上女子的秀发,“朕冷落你与你无关,是朕的问题,是朕……”
真实原因本不该向她提起。
一旦提起,依照她的聪敏程度必然会猜到她在他心中的地位。
他即便骗她,她也不知道;可她拿一个君王的承诺换来的,他不想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