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霜带着血玉胎与兄长遗鳞冲出归墟死海,落脚骸骨滩涂。
>残破道躯在逆鳞之力下愈合,却引来拾骨者贪婪窥伺。
>混战中血玉胎无意识吸收驳杂能量,胎壁暗金裂痕竟有异动。
>凌霜重伤下被拾骨者头领所救,营地篝火映照他浑浊眼底一闪而过的水光。
>“丫头,你怀里的鳞片…能给我看看吗?”他指向凌霜紧握的逆鳞。
>凌霜警觉后退,却瞥见他挂在颈间的骨哨上,刻着与龙鳞内侧一模一样的星枢符文。
---
凌霜的身影撕裂了归墟之海上方浓重粘稠的死寂空气,如同一颗裹着青金与灰白尾焰的流星,重重砸落在骸骨滩涂的边缘。巨大的冲击力掀起漫天惨白的骨粉,如同下了一场凄凉的雪。她单膝跪地,剧烈喘息,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浓烈的腥锈和枯骨尘埃的味道,这味道却让她贪婪地吞咽——这是活着的、归墟之外的气息。
脚下不再是吞噬一切的暗金浆流,而是无边无际、铺向视野尽头的骸骨海洋。巨大的、不知名生物的骨骼半埋半露,有的形似山峦,有的扭曲如虬龙,在头顶那巨大、缓慢旋转的黑暗漩涡天穹下,投下狰狞交错的阴影。空气沉重得如同凝固的铅汞,无处不在的归墟吸力虽比海眼核心微弱了万倍,却依旧如跗骨之蛆,丝丝缕缕地拖拽着她的躯壳与灵魂。
“呜…”
怀中传来一声细微的呜咽,带着纯粹的依赖。血玉胎在她胸前微微起伏,纯净的灰白真灵光芒平稳流淌,温暖地熨帖着她冰冷的心口。凌霜低头,指尖拂过胎壁,那些曾被归墟印记侵蚀出的暗金裂痕,在兄长龙魂之力涌入后,此刻被压制得更深,几乎隐没不见,只留下极淡的、蛛网般的纹路。而胸前衣襟之下,那团被燃魂灯冻结的“火种”,隔着冰冷的封印,也传递出稳定而坚韧的搏动。
兄长,胎灵…都还在。
紧绷到极致的心弦终于稍稍松弛,随之而来的是排山倒海的疲惫和道躯深处传来的、迟到的剧痛。她摊开紧握的右手,那枚巴掌大小、流淌着温润青金色泽的龙鳞静静躺在掌心。鳞片边缘锋利,细密的纹路蕴含着古老威严的气息,指尖触碰,仿佛还能感受到兄长凌墨最后燃烧生命时传递出的滚烫与决绝。她闭上眼,骨髓深处那枚沉寂的骨珠再次传来微弱却清晰的共鸣,识海中,那两个相互咬合、缓缓旋转的星辰符文——“星枢”——再次浮现。
星枢…归墟之匙…逆转之机…
这枚用兄长性命换来的逆鳞之鳞,是唯一的线索,是沉入黑暗深渊后唯一能抓住的、通向未知希望的绳索。
凌霜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涌的心绪和身体的极度虚弱。她需要立刻离开这片暴露在归墟吸力下的滩涂边缘,找个相对隐蔽的地方调息,尝试理解鳞片中的秘密,更重要的是,为下一步寻找那虚无缥缈的“星枢”积蓄力量。
她挣扎着站起身,混沌道躯表面的灰白道纹艰难流转,将逆鳞之鳞最后馈赠的青龙本源力量一点点引导、融合。崩裂的经络在温润浩大的龙力冲刷下缓缓弥合,双臂上深可见骨的伤痕迅速收口,只留下浅淡的印记。力量在枯竭的丹田中重新凝聚,带来一丝暖意,但一种更深沉的疲惫感却从灵魂深处蔓延开来。强行融合异种本源,在归墟核心的侵蚀后又经历了极限的爆发,她的道基如同被反复捶打的精铁,虽未断裂,却布满了看不见的暗伤。
她选了一处由数根巨大弧形肋骨交错拱卫形成的天然凹陷作为暂时的栖身之所。肋骨森白粗粝,上面布满了风蚀和海流冲刷的痕迹,形成了一道相对能遮蔽外界视线的屏障。她盘膝坐下,将血玉胎小心地置于膝上,一手紧握着那枚温凉的青金龙鳞,尝试将一缕心神沉入其中,去感应那“星枢”符文更深层的含义。
龙鳞内部,仿佛是一片微缩的、燃烧着不屈意志的青金色星海。心神探入的瞬间,一股苍凉、浩瀚的龙族气息扑面而来,夹杂着兄长凌墨最后留下的、如同烙印般的守护执念。那两个星辰符文在星海中沉浮,旋转轨迹玄奥莫测,凌霜催动混沌之力去模拟、解析,每一次接近,都感觉心神被一股无形的巨力推开,符文蕴含的信息如同隔着一层磨砂琉璃,模糊不清,只有核心那点微弱的星光,随着她心神的波动而明灭不定。
“娘…亲…”血玉胎似乎感受到她的专注与努力,传递过来一股纯净的孺慕意念,那灰白的光芒微微荡漾,试图安抚她焦灼的心绪。
凌霜心中微暖,分出一缕心神轻轻抚慰胎灵。然而,就在她心神再次集中冲击龙鳞内星海符文时,异变陡生!
一股极其微弱、混杂着贪婪、凶戾、还有一丝惊疑的意念,如同滑腻冰冷的毒蛇,悄无声息地穿透了骸骨屏障的缝隙,扫过她所在的角落!
凌霜霍然睁眼!混沌道躯的防御本能瞬间激发,灰白光芒在体表一闪而逝。她猛地收拢心神,将龙鳞紧紧攥入掌心,藏于袖中,锐利如刀的目光刺向意念传来的方向。
骸骨的阴影里,无声无息地探出几个身影。他们衣衫褴褛,沾满了厚厚的骨粉和污垢,几乎与这片惨白的地狱融为一体。为首的是个干瘦如柴的老者,脸上皱纹深如刀刻,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饿狼般的光,死死盯住凌霜藏鳞的袖口和他膝上的血玉胎。他身后跟着两个壮汉,一个扛着一柄用巨大兽骨打磨成的粗糙骨锤,另一个则拖着一张满是倒刺、不知何种筋络编织的网,眼神同样充满了赤裸裸的觊觎。还有一个身材矮小、动作灵活的,像只猴子般蹲在稍高的一根肋骨上,手中把玩着几枚磨得尖利的骨钉,眼神在凌霜身上滴溜溜乱转。
“拾骨者…”凌霜心中一沉。她曾听闻,在这片靠近归墟的死亡绝地边缘,盘踞着一些如同秃鹫般的人。他们冒着被归墟吸力撕碎或被海中凶物吞噬的危险,在骸骨滩涂上搜寻那些偶尔被归墟吐出的、残存着微弱灵性或特殊材质的“垃圾”,卖给外围一些不择手段的宗门或炼器师,以此苟延残喘。
“嘿,新面孔?”那干瘦老者咧开嘴,露出几颗稀疏发黑的牙齿,声音如同砂纸摩擦骨头,“运气不错啊小丫头,刚从那死海里头爬出来?怀里揣着的…是好东西吧?还有那块亮晶晶的石头…啧啧,这灵光,老子在这鬼地方刨了三十年骨头,也没见过这么纯粹的!”他的目光贪婪地在血玉胎上流连。
“滚。”凌霜的声音冰冷刺骨,带着刚刚经历生死磨砺出的杀伐之气。她缓缓站起身,混沌之力在体内奔涌,青金与灰白的光泽在道躯表面若隐若现,一股无形的威压扩散开来。
那扛着骨锤的壮汉被这气势所慑,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但蹲在高处的矮小男子却怪笑一声:“老烟锅,这小娘皮够辣!身上的伤可不轻,强弩之末罢了!她袖子里藏的东西,灵光更盛!绝对是宝贝!”
被称作老烟锅的老者眼中凶光更炽,贪婪彻底压倒了那一丝惊疑:“拿下她!死活不论!东西要紧!”
“吼!”骨锤壮汉被同伴一激,凶性大发,咆哮一声,沉重的骨锤裹挟着凄厉的风声,当头砸下!那力道足以开山裂石!几乎同时,矮小男子双手连扬,七八道惨白的骨钉如同毒蜂,刁钻地射向凌霜周身要害!拖网的汉子则迅速移动,试图绕到侧面,封堵她的退路。
凌霜眼中寒芒暴涨!她身负重伤,道基不稳,但融合了青龙本源的力量依旧磅礴!面对骨锤,她不闪不避,左拳紧握,灰白混沌之力凝聚,一拳悍然轰出!
“砰——咔嚓!”
沉闷的撞击声伴随着清晰的骨裂脆响!那看似威猛无俦的骨锤,竟被凌霜一拳打得倒飞出去,锤柄甚至出现了裂痕!骨锤壮汉虎口崩裂,鲜血淋漓,整个人被巨大的反震力带得踉跄后退,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
凌霜身形如鬼魅,在骨钉临身的瞬间,灰白光芒流转,险之又险地避过要害,几枚骨钉擦着她的衣衫和发丝掠过,带起嗤嗤的破空声。然而,强行催动力量带来的反噬也瞬间爆发!融合不久的青龙本源之力在经脉中猛地一窜,如同脱缰的野马,与自身的混沌之力产生了剧烈的冲突!一股腥甜涌上喉头,她眼前一黑,动作不可避免地出现了一丝迟滞!
“就是现在!”拖网汉子瞅准时机,那张布满倒刺的筋络大网如同活物般张开,带着一股腥臭的粘液,当头罩下!网上的倒刺闪烁着幽蓝的光芒,显然淬有剧毒!
凌霜心中警兆狂鸣,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右手并指如剑,凝聚起一抹锋锐的青金色龙力,就要将那毒网斩开!
就在这时!
“呜——!”
膝上一直安静的血玉胎,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混战和驳杂的凶戾杀气所刺激!纯净的灰白真灵光芒骤然变得紊乱、躁动!一股强大而混乱的吸力猛地从胎体爆发出来!
嗡!
空气中弥散的驳杂能量——拾骨者们攻击残留的凶戾之气、骸骨滩涂沉积万年的枯寂死意、甚至凌霜体内因冲突而外泄的青龙之力与混沌之力——如同百川归海,疯狂地朝着血玉胎涌去!那些暗金裂痕原本被压制得极深,此刻受到这些混乱能量的冲击,如同被浇上滚油的烙印,骤然变得清晰、灼亮!一丝丝细微的暗金光芒在裂痕深处流淌、扭动,散发出令人心悸的、与归墟同源的冰冷气息!
“呃啊!”凌霜猝不及防,与血玉胎气机相连的她,首当其冲!一股冰冷、混乱、充满吞噬意味的力量顺着联系猛地倒灌入她的识海!如同无数根冰冷的钢针狠狠刺入!她凝聚的力量瞬间溃散,斩向毒网的手无力垂下,整个人如遭重击,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脸色瞬间惨白如金纸,身体摇晃着向后倒去!
那张淬毒的倒刺大网,再无阻碍,眼看就要将她连同血玉胎一同罩住!
“成了!”拖网汉子眼中闪过狂喜!
“小心那怪光!”老烟锅却死死盯着血玉胎胎壁上诡异扭动的暗金裂痕,浑浊的眼中第一次露出了强烈的忌惮和恐惧,仿佛看到了什么极端不祥之物,竟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然而,就在毒网即将触及凌霜身体的前一刹那!
“咻——!”
一道尖锐到几乎要撕裂耳膜的破空声骤然响起!
一点惨白色的光芒,快如闪电,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击中了拖网汉子抓着网索的手腕!
“噗嗤!”
那白光竟是一截被磨得极其锋利的细小骨刺!骨刺深深嵌入腕骨,力量之大,几乎将其洞穿!
“啊——!”拖网汉子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剧痛之下再也握不住网索,那张淬毒大网软绵绵地落在地上,距离凌霜的脚尖不过寸许。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包括意识模糊、摇摇欲坠的凌霜。
一个佝偻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不远处一根斜插的巨大腿骨顶端。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打满补丁的旧袍子,脸上沟壑纵横,比老烟锅更深,如同干涸龟裂的河床。他的眼睛浑浊不堪,几乎看不到眼白,仿佛蒙着一层厚厚的阴翳。他手中,还捻着一枚同样惨白的骨刺。
正是他出手,击落了毒网。
“老…老瞎子?”老烟锅惊疑不定地看着那佝偻老者,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忌惮,“你…你什么意思?”
那被称作老瞎子的佝偻老者没有理会老烟锅的质问。他浑浊的目光似乎穿透了空间,落在凌霜身上,更准确地,是落在她因吐血而微微敞开的衣襟处,那枚被她紧握在手中、只露出一角的青金色龙鳞上。
他的喉咙里发出一阵模糊不清的咕哝,像是砂砾在摩擦。然后,他如同鬼魅般从那根腿骨上滑落,动作看似缓慢,却几步就跨越了距离,挡在了凌霜和那几个拾骨者之间。
老烟锅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老瞎子,你要护着这丫头?别坏了规矩!见者有份!她身上的东西…”
“滚。”老瞎子开口了,声音嘶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他浑浊的眼睛转向老烟锅,明明毫无神采,却让后者感到一股寒气从脊椎骨直冲头顶。
那扛着骨锤的壮汉和矮小男子面面相觑,显然对老瞎子极为畏惧。拖网汉子捂着手腕,鲜血顺着指缝滴落,怨毒地瞪着老瞎子,却不敢上前。
老烟锅脸色铁青,死死盯着老瞎子和他身后的凌霜,又忌惮地瞥了一眼凌霜膝上那胎壁暗金裂痕诡异扭动的血玉胎,最终狠狠啐了一口:“晦气!老瞎子,算你狠!我们走!”他怨毒地瞪了凌霜一眼,仿佛要将她的样子刻进骨头里,然后带着三个手下,迅速消失在骸骨丛林的阴影之中。
危机暂时解除。
凌霜强撑着最后一丝清明,警惕地盯着眼前这个出手相救却又神秘莫测的老瞎子。血玉胎似乎因为吸入了足够的驳杂能量,暂时平息下来,胎壁上的暗金裂痕也重新隐没,但那冰冷的悸动感依旧残留在凌霜识海深处。她体内的力量冲突在刚才的剧变和反噬下变得更加糟糕,如同沸水在经脉中翻腾,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痛楚。
老瞎子浑浊的眼睛转向她,沉默了片刻。然后,他伸出枯瘦如同鹰爪的手,指了指凌霜紧握龙鳞的右手,声音嘶哑地问:
“丫头…你怀里的鳞片…能给我看看吗?”
凌霜心脏猛地一缩!几乎是本能地,她将握着龙鳞的手藏得更深,身体下意识地向后缩去,灰白道纹在体表剧烈波动,充满了戒备。这个老瞎子,目标也是兄长的逆鳞?
就在她后退的瞬间,目光扫过老瞎子的脖颈。他那件破旧袍子的领口微微敞开,露出挂在颈间的一根同样磨损得厉害的皮绳,皮绳下端,系着一枚小小的、形状有些弯曲的惨白色物件——像是什么小兽的趾骨制成的哨子。
凌霜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枚不起眼的骨哨表面,赫然蚀刻着两个极其微小、却无比熟悉的符文!相互咬合,缓缓旋转,核心一点微弱的星光明灭不定!
与兄长逆鳞内侧的“星枢”符文,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