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昭然踏上寒潭水面时,涟漪凝成血色宫商符咒。
失聪后的世界以另一种方式喧嚣——冰层下三丈处,幽冥宫残党逃亡的脚步震出锯齿状音纹;百里外云中城的早市吆喝声,在虚空凝结成琥珀色光点;就连慕清寒掌心新生的妊神纹脉动,也在他眼中化作跳动的青色火焰。
\"你现在的眼睛…\"苏璃尾尖扫过冰面,水晶骨刺奏出警告的颤音,\"比天音阁的观星仪更危险。\"
少年俯身触碰冰面倒影,指尖穿过的刹那,三百里外某座荒庙里的青铜香炉突然炸裂。炉中灰烬升腾成慕清寒生母的轮廓,那虚影竟朝着寒潭方向屈膝行礼。
慕清寒的剑突然发出婴啼。
剑格处孕生的震颤化作实质,白衣剑修割破手腕,将血浇在妊神纹上。血珠未落地便凝成十二枚血色琴轸,在空中排成「无射」律吕的星位。陆昭然耳后胎记骤然发烫,九星连珠的投影与琴轸星位重叠,照出潭底被封印的青铜巨门正在龟裂。
\"门要开了。\"苏璃妖瞳倒映出门缝渗出的黑雾,\"那些东西…在哼唱我的战歌?\"
黑雾触须缠绕住她的脚踝,尾尖战歌谱文突然失控。水晶骨刺疯狂生长,将整座寒潭冻成音律琥珀——三人被困在冰晶中的刹那,陆昭然看见黑雾中伸出三百双琉璃手,每只手掌都刻着与自己耳后相同的九星胎记。
天音阁主的尖笑从每块冰晶中渗出:
\"你以为斩断听觉就能逃脱?真正的囚笼…咳咳…在你血脉里啊!\"
陆昭然突然抓住慕清寒的剑刃划过掌心,赤金血液滴落的瞬间,冰晶中浮现出初代灵歌之主的记忆残像——
血月高悬的祭坛上,黑袍男人正在肢解一具九尾妖尸。妖尸尾尖的《荒古战歌》被剥离成金线,缝入三百个人类婴儿的脊椎。每个婴孩啼哭时,耳后都浮现出星辰胎记。祭坛边缘,年轻时的天音阁主跪地记录:\"第三百零一次转生,妖皇血脉融合度九成…\"
\"原来我们都是缝合物。\"苏璃尾尖战歌突然倒流,水晶骨刺反扎入自己心口,\"用我族血肉做的傀儡!\"
妖血喷溅在冰晶上,映出青铜门内可怖的真相:三百具陆昭然的\"容器\"被声脉吊在半空,他们的脊椎被抽出替换成妖皇尾骨,正在集体吟唱扭曲的《荒古战歌》。
慕清寒突然挥剑刺穿自己的妊神纹。
剑气裹挟着婴儿啼哭与琴弦崩断声,将冰晶震出蛛网状裂痕。陆昭然趁机将宫商碎片按入眼眶,双瞳燃起金焰的刹那,他看见了声音的「死相」——所有灵歌碎片延伸出的声脉尽头,都连着初代灵歌之主腐烂的心脏。
\"该清算了。\"少年撕下衣襟蒙住流血的双眼,\"用他们最恐惧的方式。\"
苏璃折断两根水晶骨刺抛向空中,断刺化作宫商双钥插入青铜巨门。慕清寒以剑为槌,敲击自己肋骨奏出安魂曲——每根肋骨浮现的十二律刻度,竟与陆昭然脊骨的金色纹路完美契合。
门扉洞开的瞬间,三人被吸入声脉洪流。
无数记忆残片如刀锋掠过:天音阁主剜出苏璃先祖的妖瞳炼灯、慕清寒生母被琴弦绞杀时护住腹部的双手、三百具容器在青铜棺中抓挠内壁的血痕…陆昭然在洪流中抓住最明亮的记忆光点——那是阿娘临终前用宫音碎片在他襁褓上绣的「宁」字。
**\"破!\"**
赤金血液从蒙眼布渗出,化作火凤撕裂声脉囚笼。三人坠落在初代灵歌之主的白骨王座前,王座扶手上嵌着十二枚灵歌碎片拼成的心脏,每跳动一次就吐出裹着尸毒的灵气。
苏璃的尾尖战歌突然沉寂。
她颤抖着指向王座下方——堆积如山的九尾妖尸中,有具尸体尾尖的水晶骨刺,正与她新生的武器一模一样。
\"欢迎回家。\"天音阁主从王座阴影走出,手中青冥灯里沉浮着十二枚妖瞳,\"这场持续三百年的《荒古战歌》,该奏响终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