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裂隙的威胁暂被转嫁,冥庭众将得以喘息,匆忙结阵清剿那些彻底魔化的天兵残骸。
地藏强撑着几乎油尽灯枯的身躯,轮回印的清辉微弱了许多,勉力维持着灵台清明。
他手腕上那两道凶星纹路依旧滚烫,与体内日月精魄未能完全融合的躁动能量相互冲撞,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痛楚。
必须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寻一处安全所在稳固境界,炼化凶煞。
他目光扫过狼藉的星墓边缘,最终落在那颗悬浮于废墟之上、兀自散发着柔和星辉的星核之上。
此物乃星墓本源所凝,蕴含磅礴星辰精粹与古老星辰的残留意志,或可助他平复凶星反噬,甚至……
然而,就在他身形微动,欲要收取星核的刹那——
“哗啦啦——!”
仿佛九天银河决堤,又似九幽血海倒灌!
无穷无尽、粘稠猩红的血水,毫无征兆地撕裂了幽冥本就脆弱的天穹,携带着令人作呕的腥煞之气,轰然倾泻而下!
血水奔腾咆哮,瞬间淹没了大片大片的废墟,浪头之高,几欲触及冥庭残存的殿宇飞檐。
血海!
血浪翻涌间,无数狰狞的身影在其中沉浮。
阿修罗族!男的丑恶健硕,青面獠牙;女的妖艳魅惑,眼眸却冰冷如刀。
他们手持骨刃血戟,发出嗜血的嘶吼,煞气冲天,将刚刚经历过混沌侵蚀的幽冥,化作了森罗血狱。
一道庞大、暴戾、充斥着无尽贪婪与杀戮意志的身影,立于血海最高的浪尖之上。
他身着暗红袍服,面容模糊于滔天血气之中,唯有一双眼睛,赤红如血,仿佛凝聚了世间所有的恶念。
正是幽冥血海之主,以杀证道的远古大能——冥河老祖!
“地藏!你这小辈,倒是好手段!连计都罗睺那等凶物都能封镇!”
冥河老祖的声音如同亿万冤魂哭嚎,尖锐刺耳,直接冲击神魂,“可惜,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星核,还有你身上那点微末道行,老祖我……笑纳了!”
他根本不给地藏任何回应或喘息之机,话音未落,并指如剑,朝着地藏遥遥一指!
“元屠,阿鼻!”
“锵!锵!”
两声惊天动地的剑鸣骤然响起!
一道剑光呈现惨白之色,所过之处,空间泛起腐朽的死寂波纹,仿佛能剥夺一切生机,判定万物终亡!
另一道剑光则是纯粹的暗红,带着屠戮苍生、汇聚无尽血海杀意的凶戾,剑未至,那纯粹的“杀”念几乎就要冻结地藏的神魂!
元屠剑!判定死亡!
阿鼻剑!执掌杀戮!
两柄先天杀剑,化作撕裂天地的死亡流光,交错着封绝了地藏所有退路!
剑速之快,超越了思维,仿佛刚一出鞘,剑锋就已抵临地藏眉心与心口!
绝境!
地藏本就重伤,状态跌至谷底,面对冥河老祖这等蓄谋已久、全力发动的致命袭杀,无论是速度、力量还是境界,皆被彻底碾压!
躲不开!挡不住!
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而下。地藏瞳孔急剧收缩,全身冰寒。
他几乎能感受到元屠剑尖那令神魂腐朽的寒意,以及阿鼻剑锋那凝练到极致的杀戮道则。
千钧一发!
“吼——!”
地藏体内,那未被完全压制的计都罗睺凶煞之气,在这外界极致杀意的刺激下,本能地爆发反击!
他手腕上的暗沉与斑斓纹路骤然亮起,两道凝练如实质的凶煞光柱自主冲出,一左一右,悍然撞向元屠阿鼻双剑!
“轰!!!”
煞气与杀剑轰然对撞!
毁灭性的能量冲击波呈环形炸开,将周围的血海浪头瞬间蒸发、推平!
计都罗睺的凶煞虽被封印削弱,但其本质极高,竟暂时抵住了双剑的绝杀之势!
然而,这本能的反击,也彻底引爆了地藏体内的混乱。
日月精魄的冲突、凶煞之力的反噬、道基的创伤……数重隐患同时爆发!
他猛地喷出一口金血,身形如断线风筝般向后抛飞,气息瞬间萎靡到了极致,连悬浮都难以维持,重重砸落在一片较为完整的星墓残垣之上。
“垂死挣扎!”
冥河老祖嗤笑,毫不在意那被冲散的煞气。
他大手一张,滔天血海随之而动,化作一只覆盖苍穹的巨掌,直接抓向那颗悬浮的星核!“
星墓本源,应该助老祖我的杀道再进一步!”
同时,元屠阿鼻双剑受其神念牵引,在空中划出两道致命的弧线,舍弃了那溃散的凶煞光柱,再次锁定坠地的地藏,剑气纵横,交织成一张死亡剑网,笼罩而下!
四周血海翻腾,无数阿修罗族尖啸着结阵,血光升腾,形成一座巨大的血海大阵,封天锁地,断绝一切遁逃可能!
地藏躺在冰冷的断垣上,浑身骨骼不知碎裂多少,神魂如同风中残烛,视野开始模糊。
剑网的死亡气息越来越近,星核被夺似乎已成定局。
完了吗?
不!
就在意识即将沉沦的边缘,就在冥河老祖的血色巨掌即将触及星核的瞬间,地藏那几乎被剧痛和绝望淹没的灵识深处,一点灵光骤然闪现!
星核……星辰意志……轮回……因果!
这星核源自星墓,而星墓中的古老星辰,其诞生、辉煌、寂灭、乃至被纳入星墓……本身就是一个完整的轮回!
星辰虽陨,其存在的“因果”却并未完全消散,而是以一种极其隐晦的方式,残留于星核最深处!
而他地藏,执掌轮回印,窥见的便是这诸天万物运转的……因果之道!
冥河老祖以元屠阿鼻这等杀戮至宝来夺取蕴含星辰轮回因果的星核,本身就是在触犯某种冥冥中的规则禁忌!
尤其是元屠剑,其“判定死亡”的特性,与星辰寂灭后残留的“往生之因”存在着某种根本性的冲突!
这是一个极其微小的破绽,一个几乎不可能被捕捉和利用的契机。
但此刻,对于濒临绝境、与轮回因果紧密相连的地藏而言,这……就是他唯一的机会!
赌上一切!
地藏眼中猛地爆发出最后的神采,他用尽残存的所有力气,并非迎向剑网,也非攻击冥河,而是将双手猛地按在身下的星墓残垣之上!
轮回印最后的力量被他毫无保留地激发,不是防御,不是攻击,而是……共鸣!
与那星核深处,残留的、属于无数寂灭星辰的……轮回因果进行共鸣!
“以轮回之名,引万星之寂!因果……倒逆!”
“嗡——!”
那颗即将被血掌攫取的星核,猛地一震!其内部原本柔和稳定的星辉,骤然变得混乱、暴动!
无数细微如尘、却又蕴含着星辰生灭轨迹的因果丝线,被轮回印的力量强行引动,如同受到了某种挑衅和指引,瞬间沸腾,然后……沿着冥河老祖操控元屠阿鼻双剑的神念联系,以及那攫取星核的血海能量,逆溯而上!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冥河老祖脸上的贪婪笑容骤然僵住。
他猛地感到,自己与元屠阿鼻双剑之间的联系,被无数细密、坚韧、充满“宿命”与“循环”意味的丝线缠绕、污染!
那是一种截然不同于杀戮之道的规则力量,充满了“注定”与“报偿”的意味!
更让他惊骇的是,那柄原本杀气腾腾、直取地藏性命的元屠剑,剑身之上那判定死亡的惨白道纹,在与这股逆溯而来的星辰寂灭因果接触的刹那,竟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
元屠判死,而星辰寂灭亦是“死”。但星辰之死,并非终结,其精魄归入星墓,等待新生,内蕴“往生之因”。
此刻,这庞大的、被强行引动的“往生之因”,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冲击着元屠剑“判定终结”的核心道则!
道则冲突!本源自噬!
“不——!”冥河老祖发出惊怒的咆哮,试图强行收回双剑。
但,晚了!
“咔嚓!”
一声清脆得令人心颤的碎裂声,并非来自实物,而是源于道则层面!
元屠剑的剑光骤然黯淡,那惨白的死亡道纹上,竟然浮现出无数细密的裂纹!
紧接着,一股源自其本命核心的反噬之力,如同被引爆的炸药,沿着神念联系,狠狠撞入冥河老祖的神魂深处!
“噗——!”
冥河老祖身形剧震,猛地喷出一口暗红色的本源精血,气息瞬间紊乱暴跌!
那柄与他性命交修的元屠剑,哀鸣着倒飞而回,剑灵遭受重创!
受其牵连,阿鼻剑亦光华一暗,攻势骤缓。
那颗星核,也在引爆了内部残留的轮回因果后,光芒彻底黯淡,表面浮现裂纹,灵性大损。
地藏躺在废墟中,最后的力量耗尽,意识彻底陷入黑暗的前一瞬,他看到的是冥河老祖惊怒交加、遭受反噬的身影,以及那失控的血海和骚乱的阿修罗大军。
赌赢了……
以星核残存因果,逆斩元屠道基。
冥河夺宝之局,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