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确定那是你的记忆吗？\"
齐夏的问题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剖开我们脆弱的安全感。休息区的灯光似乎比往常更加昏暗，在我们三人之间投下长长的阴影。
我揉着太阳穴，试图理清脑海中纠缠的记忆线索。自从注射了那个所谓的\"记忆恢复药剂\"，我的大脑就像被搅乱的拼图，某些碎片异常清晰，而另一些则完全对不上号。
\"我记得我妹妹。\"楚天秋突然说，声音比往常低沉，\"十年前...我...\"
他没有说完，但指关节因握拳太紧而发白。这是楚天秋第一次主动分享个人信息。
齐夏的目光在我们之间游移：\"我发现自己少了24小时的记忆。完全空白...就像被人用橡皮擦擦掉了一样。\"
我心跳加速。在《十日终焉》原着中，齐夏确实有一段缺失的记忆，但那是在后期才揭露的...难道我的存在加速了剧情发展？
\"林郗？\"齐夏锐利的目光转向我，\"你的记忆恢复得如何？\"
我斟酌着词句：\"有些更清晰了...比如我记得原着中——\"
刺耳的铃声打断了我的话。这一次，铃声似乎带着某种嘲弄的节奏，像扭曲的儿歌。
\"第六日游戏即将开始。\"机械女声响起，语调中带着诡异的欢快，\"今日主题：真实与虚假。请所有参与者前往画廊。\"
\"画廊？\"楚天秋皱眉，\"之前有过这种场地吗？\"
齐夏摇头：\"每次都是新的。终焉之地...会根据我们的弱点调整游戏。\"
这句话让我背后一凉。如果终焉之地真的在针对我们每个人设计游戏，那么今天的\"真实与虚假\"会怎样利用我的穿越者身份？
画廊是一个巨大的环形空间，墙壁上挂满各式各样的画作——从古典肖像到抽象表现主义，应有尽有。地面是黑白相间的棋盘格，走在上面会产生轻微的眩晕感。
\"欢迎来到'真伪画廊'。\"机械女声宣布，\"规则如下：每次铃声响起，你们将进入一幅画作的世界。每幅画中有一件真实物品，其余皆为虚假。找出真实物品并带出，即可获得一分。集齐三分即可离开。\"
听起来简单。但终焉之地从不会这么仁慈。
\"补充规则：\"女声继续道，\"选择错误时，画中的危险将成为现实。特别提示：今日游戏将启用记忆同步系统。\"
还没等我理解这句话的含义，第一声铃响已经传来。周围的景象如融化的蜡一般扭曲变形，我们突然站在了一间儿童卧室里——粉色的墙壁，散落的玩具，床头贴着星星贴纸。
\"这是...我的记忆？\"楚天秋的声音变得异常紧绷。
我转头看他，发现这个一向冷酷的男人面色惨白，手指微微颤抖。就在这时，卧室门开了，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小女孩跑了进来。
\"哥哥！你回来啦！\"
女孩——不超过十岁——扑向楚天秋。他本能地伸手接住，却在触碰到的瞬间像被烫到一般缩回手。
\"楚雨...不可能...\"他的声音支离破碎。
齐夏敏锐地观察着四周：\"记忆同步系统...它调取了楚天秋的记忆创造了这个场景。\"
我注意到床头柜上摆着几个物品：一个音乐盒，一本日记，一把小剪刀。按照规则，其中一件应该是\"真实\"的。
\"我们得快点选择。\"齐夏低声说，\"这种记忆场景不会持久。\"
楚天秋却像被定住一样，死死盯着那个叫楚雨的女孩。女孩歪着头，露出天真的笑容：\"哥哥？你不认识我了吗？\"
\"你不是她。\"楚天秋的声音嘶哑，\"楚雨已经...死了十年了。\"
女孩的表情突然变得阴森：\"是啊，被你杀死的。\"
这句话像一把刀刺进楚天秋的胸口。他踉跄后退，撞上了玩具柜。我从未见过这个冷酷的男人如此失态。
\"专注！\"齐夏厉声喝道，\"选一个物品带走！\"
我快速扫视三个候选物。音乐盒太普通，可能是陷阱；日记本...太私人化；剪刀看起来最实用...
\"选日记本。\"我突然说，\"在最私密的记忆场景里，最私密的物品最可能是真实的。\"
齐夏点头同意，但当我们伸手去拿日记本时，小女孩突然尖叫起来：\"不许碰我的东西！\"
她的身体开始膨胀变形，皮肤下凸起无数蠕动的血管。卧室的墙壁渗出鲜血，玩具自行移动起来，发出诡异的笑声。
\"选错了！\"齐夏大喊，\"快退！\"
我们冲向房门，却发现它已经变成了一张血盆大口。楚天秋却站在原地不动，凝视着那个怪物化的\"妹妹\"。
\"对不起...\"他轻声说，然后猛地抓起床头的小剪刀，刺向自己的手掌。
鲜血滴落在棋盘格地板上。整个场景像玻璃一样碎裂，我们又回到了画廊。楚天秋的手掌还在流血，但他紧握着小剪刀——那才是真正的物品。
\"第一件真实物品获取。\"女声宣布，\"警告：记忆同步率已达到30%。\"
楚天秋瘫坐在地上，呼吸急促。齐夏撕下衬衫一角为他包扎，但眼神警惕：\"你早就知道剪刀是真的？\"
\"不...\"楚天秋摇头，\"我只是...想确认她是不是真的会痛。\"
这句话背后的含义让我不寒而栗。楚天秋的过去比我想象的还要黑暗。
第二声铃响来得很快。这次我们置身于一间实验室——白色的墙壁，闪烁的仪器，中央的手术台上绑着一个男人。
齐夏倒吸一口冷气：\"这是...我的记忆？\"
但手术台上的男人抬起头——赫然是另一个齐夏！他挣扎着，向我们投来求救的目光。
\"这不可能...\"齐夏后退一步，\"我从未...这是假的！\"
实验室的柜子上摆着三个物品：一把手术刀，一份档案，一支注射器。按照上次的经验，最私密的物品...
\"档案。\"我说，\"可能是你的医疗记录。\"
齐夏却摇头：\"不...如果是我的记忆场景，那么...\"他指向注射器，\"那才是关键。我讨厌打针，从小就是。\"
就在我们争论时，手术台上的\"齐夏\"突然挣脱束缚，扑向我们：\"救我！他们在我大脑里植入了东西！\"
楚天秋反应极快，匕首挥出，刺穿了那个复制品的喉咙。没有血——只有黑色的黏液喷涌而出。
\"选注射器！\"齐夏大喊。我抓起注射器，场景再次碎裂。
回到画廊，我们气喘吁吁。齐夏检查着手中的注射器：\"上面有编号...这确实是我的记忆。但我从未见过这间实验室。\"
\"第二件真实物品获取。\"女声说，\"警告：记忆同步率已达到60%。\"
我的头开始剧痛，眼前的画面时而清晰时而模糊。某种外来的记忆正在侵入我的大脑——一个图书馆，一本《十日终焉》的小说，我作为读者的生活...
\"林郗？\"齐夏摇晃我的肩膀，\"坚持住。只剩最后一关了。\"
最后一幅画将我们带到了一个令我毛骨悚然的地方——我大学宿舍的卧室。电脑还开着，屏幕上显示着《十日终焉》的小说页面。
\"这是...我的记忆？\"我喃喃自语，感到一阵眩晕。终焉之地怎么会知道这个？
书桌上摆着三样物品：我的学生证，一本《十日终焉》实体书，和我的手机。
\"这次很明显。\"楚天秋说，\"书是真的。带它走。\"
但齐夏拦住他：\"等等...如果这是林郗的记忆场景，那么最私密的物品应该是...\"
他指向手机。我内心一震——手机里有我的所有隐私，照片、聊天记录...
\"不，选学生证。\"我突然说，\"因为...\"
因为我突然意识到，如果终焉之地在读取我的记忆，那么它可能已经知道我是穿越者。而学生证能证明我的真实身份...
就在我伸手去拿学生证时，电脑屏幕上的文字突然开始变化。原本的《十日终焉》小说内容变成了我们正在经历的场景描述，包括此刻的每一个动作...
\"快选！\"齐夏催促道，\"场景不稳定了！\"
宿舍开始崩塌，墙壁像干裂的油漆般剥落。我抓起学生证，就在这一刻，电脑屏幕爆出一阵刺眼的白光，一个声音从中传出：
\"找到你了...异世界来客...\"
我们被抛回画廊，我紧握着学生证——第三件真实物品。但胜利的喜悦转瞬即逝，因为我们三人同时抱住头，痛苦地呻吟起来。
\"记忆同步率100%。\"女声宣布，\"特别奖励解锁：真实之镜。\"
一面巨大的落地镜从天花板降下。镜中映出我们三人的影像...但有些不对劲。
镜中的齐夏穿着实验室白大褂，脖子上挂着Id卡；镜中的楚天秋一身警服，胸前别着烈士勋章；而镜中的我...正在慢慢消失。
\"什么...？\"我伸手触摸镜子，镜中的\"我\"却回以一个诡异的微笑，然后完全消失了。
\"游戏结束。\"女声说，\"存活者三人。明日预告：主题为'创造与毁灭'。特别提示：当你凝视深渊时，深渊也在凝视着你——尤其是通过镜子。\"
回到休息区，我们三人沉默不语。每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试图理解今天游戏中揭露的信息。
\"那间实验室...\"齐夏突然说，\"我感觉自己应该记得...但就是抓不住。\"
楚天秋擦拭着匕首：\"我妹妹...她确实死于我手。但那是一次任务...她变成了人质...\"
他们都看向我，等待我的解释。关于消失的镜像，关于电脑里那个称我为\"异世界来客\"的声音...
\"我...\"话到嘴边，我却不知如何开口。如何告诉他们，在我的世界，他们只是小说角色？如何解释我可能是终焉之地特意\"邀请\"来的观察者？
齐夏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明天。如果你还不说实话...我们就不再是同伴。\"
他走向自己的床铺，留下我和楚天秋面面相觑。
\"他说到做到。\"楚天秋冷冰冰地说，\"而我...会确保他不必亲自动手。\"
窗外，终焉之地的\"黑夜\"降临。但今晚，黑暗似乎更加浓重，像有生命一般贴在玻璃上，窥视着我们的一举一动。
我握紧口袋里的学生证——我与现实世界的最后联系。如果连这个都失去...我还会记得自己是谁吗？
终焉之地正在吞噬我们，一点一点，从记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