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滇西北高原上，有一片如明镜般的湖泊，当地人叫它“谢纳咪”，我们称它为泸沽湖。湖水分开两省，东岸是四川，西岸是云南。湖畔世代居住着摩梭人，他们有着与周遭民族截然不同的风俗。
摩梭人的社会中，女性是家族的支柱，孩子随母姓，财产由母亲传给女儿。更特别的是，他们实行“走婚”——相爱的男女不结婚同居，而是各自住在自己母亲家，男子夜间到女子家中相聚，清晨返回自己家。这种独特的习俗，摩梭人相信，源自他们最崇敬的格姆女神。
传说在很久以前，泸沽湖畔的格姆山上来了一位美丽的女神，她有着月亮般的脸庞和星辰般的眼睛，摩梭人称她为格姆。格姆女神守护着这片土地的安宁，她教导摩梭女子织布绣花，教导男子捕鱼狩猎。在她的庇佑下，泸沽湖畔年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格姆女神虽为神灵，却也有一颗凡人的心。一日，她站在山顶眺望，看见湖畔一位正在修补渔网的摩梭青年——瓦如。他有着山一样挺拔的身姿和湖一样清澈的眼睛。格姆女神不知不觉看入了神。
自那以后，格姆女神常常化身白鸟，飞到瓦如的屋檐上，看他修补渔网，整理船只。瓦如是个勤劳善良的青年，捕到大鱼总会分给村中老人；天气转凉时，他会帮邻居修补漏雨的屋顶。格姆女神的心，渐渐被这个凡人青年打动了。
一天，瓦如划着猪槽船到湖心捕鱼，突然狂风大作，波浪滔天，小小的猪槽船眼看就要被掀翻。格姆女神再不能坐视不理，她飞身下山，化作一道彩虹桥，将瓦如的船稳稳接住，引回岸边。
惊魂未定的瓦如抬头，看见彩虹尽头站着一位美丽的姑娘，她的长发如黑夜，脸庞如满月，眼睛比泸沽湖最深的水还要深邃。
“谢谢你救了我，”瓦如诚恳地说，“请问你是哪个村寨的姑娘？我一定要报答你的恩情。”
格姆女神微微一笑：“我是山那边的格姆，不需要什么报答。”
就这样，两人相识了。瓦如不知道眼前的姑娘就是守护他们的女神，只被她深深吸引。而格姆女神也终于能近距离接触这个令她心仪已久的青年。
日升月落，两人的感情越来越深。瓦如带着格姆去参加摩梭人的转山节，他们在女神山下互诉衷肠；夜晚，他们一起在湖边点燃篝火，跳甲搓舞，瓦如吹着竹笛，格姆跟着旋律翩翩起舞。
然而，天界不久便察觉了格姆与凡人相恋的事。天神震怒，派使者传令：即刻返回天界，断绝与凡人的往来，否则将降灾于泸沽湖的子民。
格姆女神心如刀割。她不能违背天规，更不能让摩梭百姓因她受苦。但她也无法割舍对瓦如的感情。
最后一晚，格姆向瓦如坦白了自己的身份。瓦如震惊之余，却没有丝毫畏惧：“无论你是女神还是凡人，我的心都不会改变。”
格姆泪如雨下：“天规不容，我若继续与你相见，整个泸沽湖都会遭殃。”
两人执手相看，泪眼朦胧。就在黎明将至时，瓦如突然抬头：“我听说，天规不允许神人通婚，但若我们不结婚，不组建家庭，只是相爱相守，是否就不算违背天规？”
格姆怔住了，这确实是个天规未曾明确的地方。
“你可以继续做你的女神，守护这片土地，”瓦如紧握她的手，“而我，每晚都可以去看你，天亮前离开。我们不结婚，不住在一起，只是相爱。”
这个大胆的想法让格姆看到了希望。她回到天界，向天神提出了这个方案。天神商议后，勉强同意：格姆可以继续守护泸沽湖，也可以与凡人相爱，但绝不能与凡人结婚成家，否则天罚立至。
就这样，格姆女神与瓦如有了一种特别的约定：每当夜幕降临，瓦如就会骑着一匹白马，跨过泸沽湖，到格姆女神居住的山上与她会面。两人共度夜晚，倾诉爱意，而在第一缕阳光洒向湖面之前，瓦如必定骑马离开。
湖畔的摩梭人很快发现了这个秘密。起初，他们为女神与凡人的爱情叹息；后来，他们又被这种不离不弃的深情打动。更让他们思考的是，这种“暮合晨离”的相爱方式，既保持了双方的独立，又维系了深厚的感情。
“我们为何不能效仿呢？”一天，村中最年长的阿妈望着女神山说，“不相爱的人被迫结合，是痛苦的根源。而相爱的人，又何必一定要互相束缚？”
这番话引起了大家的深思。当时的摩梭人也受周边影响，开始有了包办婚姻的习俗，不少年轻人因不能与心上人在一起而痛苦。
第一个尝试的是一对相恋却因家族矛盾不能结合的年轻人——娜珠和独支。
娜珠的母亲最初坚决反对女儿与独支来往。但当她看到格姆女神与瓦如的爱情后，态度慢慢改变了。
“独支每晚来看你，天亮前回去，”娜珠的母亲终于松口，“你们可以相爱，但不住在一起。有了孩子，就留在我们家里，由我们抚养。”
就这样，娜珠和独支开始了“走婚”。独支白天在自己母亲家劳作，晚上到娜珠的花楼与她相会，清晨再回到自己母亲家。
其他年轻人见状，也纷纷效仿。渐渐地，这种“走婚”习俗在摩梭人中流传开来。
摩梭人发现，走婚让男女关系更加纯粹——结合只是因为爱情，而非财产或家族压力。爱情消失了，双方可以平静地结束关系，没有复杂的离婚纠纷。孩子在外婆家长大，有母亲、舅舅和整个母系家族的关爱，从不缺少亲情。
岁月流转，瓦如老了，最终离开了人世。格姆女神悲痛欲绝，但她记得自己对泸沽湖的责任，继续守护着这片土地和在这里生活的人们。
据说，瓦如去世后，格姆女神的眼泪汇成了泸沽湖的源头，永不干涸。而她等待瓦如归来的身影，化作了巍峨的格姆山，永远守望着湖水。
为了纪念女神的爱情，摩梭人在草海上建起了一座长长的木桥，称之为“走婚桥”。相爱的男女在桥上相会，仿佛重现当年瓦如跨过湖水与女神相聚的情景。
至今，当夜幕降临，你仍能看到泸沽湖畔点点灯火，那是走婚的男子们提着马灯，踏上心之所向的路。而在清晨的薄雾中，他们又匆匆返回自己的家，开始一天的劳作。
摩梭人说，是格姆女神教会他们：爱情的本质是两心相悦，而非形式上的捆绑。真正的爱，不需要契约约束，而是发自内心的牵挂与守候。
每当月圆之夜，老人们还会指着格姆山顶说，看，那是格姆女神在等待她的爱人。而泸沽湖水的轻轻拍岸声，是他们永远诉说不尽的夜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