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手轻抚尚未显怀的小腹：“正因多胎的缘故，这身子的反应才比寻常妇人剧烈许多，实在撑不住今日的宴席。让陛下和皇后娘娘以及诸位担心了，还望陛下恕罪。”
说是为扫兴而愧疚，可眼底却藏着不易察觉的得意。
只是下一刻，若不是有风从她耳畔掠过，她都以为自己是聋了，周围一片寂静。
沈昭玥有些莫名的抬起头，发现所有人都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全都盯着她看，目光极其怪异。
一股寒意莫名爬上脊背，凉亭外明明艳阳高照，可四面八方涌来的寒意却让她牙齿打颤。
下一刻王彩姑突然“咚”的一声跪在青石地上，她面色惨白如纸，右手直直指向沈昭玥。
“妖邪，她真的是妖邪！”
沈昭玥瞳孔骤缩，还未来得及反应，她的亲兄长额头重重磕在地上：“臣有罪，臣早该察觉，一年多前家妹被从死人坑里就出来，就有些不对劲了。可当时她并没有迫害他人之举，臣变以为她只是变了性子，谁曾想……”
白清浅也被吓的颤抖了一下，赶紧远离沈昭玥：“怪不得，怪不得。她一开始到白府的时候，食量很小。可没过多久，食量就变得越来越大。每日不仅吃光前院从的膳食，还要在院中做私膳，甚至有一次直接就从管家那里拿走七八斤的猪肉。”
陆鹤年也满眼震惊的看了看沈昭玥：“陛下，怕是真正的沈昭玥早已死去，这是借尸还魂的妖物。”
沈昭玥跪在原地，面色由白转青，语气有些茫然：“你们，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会是妖邪！”
她是如何都想不明白，自己只不过是说怀孕了而已。自己的爱人，自己的亲人，怎么突然就开始这般对她，还说她是妖女。
她再看向白清浅和白星皓，曾经已经变的近亲的人，此时脸上只有漠然。
沈昭玥知道自己似乎是被骗了，突然有些急了，挥舞着袖子一直解释着自己不是妖邪。
景承奕眸底的光一闪而逝，他立即后退三步：“护驾，禁军何在？给朕拿下这妖物。”
金甲禁军瞬间从四面八方涌来将众人保护在身后，手中长枪直指沈昭玥。
沈昭玥跌坐在地，仍旧有点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片刻后，见她没什么异动，两名禁军才上前将她架了起来，向远处拖拽。
沈昭玥这会是真的有点急了，看着人群中的两个男人大喊：“陆鹤年救我，陆鹤年。哥，哥你救救我，呜呜呜。景承奕，我是来帮你的，我是来帮你的啊。”
一个年轻的太监上前一步对着侍卫吩咐：“堵住这妖邪的嘴，休得再让她呼喊陛下名讳。”
经由她这么一闹，封赏什么的只能暂时放一放，宴席也散了。
······
江公公在住处听闻下午御花园的件事，枯槁的手来回抚摸着拂尘，最后叹了口气， 伸手从暗格里拿出一封信。
这是先皇留下来的信，内容他早就看过，对白清柔的处境非常不利。
先皇临终前让他在发现景承奕和白府走的太近的时候，再将信交由给他。
江公公的手指摩挲着拂尘的手柄，最后哼笑了一声：“哎呀，先帝这是不信任咱家啊，想一箭双雕？”
以他对先帝的了解，东宫的事情，先帝表面上看似没再追究，但也绝对不会轻易放下心来。
先皇给他留这么一封信，一是真的想提醒景承奕，二是想看看自己的做法。
如果他交了信，那这件事就过去了。
若是他不交，那就说明他和白府有更深的勾结，要不了多久，他和白清柔都得完。
可能让先皇信任的人，除了自己也就只剩下那一位了……
“还真的是给咱家找事情，多年的情谊啊，哎……”
想到这他提起笔，两封信悄然出了皇宫，一封飘到白府，一封不知所踪。
景承奕抬头，看着江公公一瘸一拐走进御书房，随后跪地将一封书信举过头顶。
“这是？”
“老奴不知。”
江公公额头贴着冰凉的青砖：“先皇临终前只说，待陛下与白府来往过密时，便将此信呈上。”
景承奕微微蹙眉，伸手将信卷接过，随意扫了几眼，然后将其放在了桌上。
“起来吧。”
江公公手撑着地面，费了点力气才站起身来。
“这腿还是不行吗？朕命太医院再给你寻些新药来。”
江公公讪笑着摇摇头：“太医院的药再好，到底抵不过岁月。陛下不必忧心，您去年送来的小顺子机灵得很，传旨、掌印的规矩都学得有模有样。等过段时间，老奴就去净慈庵守着，每日给陛下抄两卷《金刚经》。”
“你自先皇潜邸时便侍奉左右，这些年掌理司礼监，从未出过差错。便是腿脚不便了，也轮不到你去庵堂清修。”
景承奕看着面前的老太监，自从东宫一事后，他的身子就不如从前了。
过年时先皇离世，江公公整个人的精气神也差了许多，现在经常站着站着就出了神。
他叹了口气：“朕已命人在西苑修缮了宅子，四季汤药、贴身侍奉的人都会备齐。往后只管安心养老，皇家的承诺，岂会让你寒心？”
江公公听后再次跪了下来，浑浊的眼泪顺着沟壑纵横的脸颊滚落，声音哽咽得几近破碎：“谢陛下隆恩，老奴蒙皇家荫庇数十载，如今又得这等恩典。往后纵使身在西苑，也定当晨昏叩首，祈愿我朝国运昌隆，陛下圣寿无疆。”
“起来吧，带着他们都先出去，朕想一个人待一会。”
江公公抹了把脸，带着一众人出了御书房，心里这才松了口气。
李德顺看着他又开始发呆，上前几步：“江公公，这会时辰不早了，您就先回去休息吧，这还有我呢。”
江公公好像这才回过神来，木讷的点点头：“成，你们照顾陛下仔细着点。哎，我老了，不中用了。”
江公公回到居所将门一关，走至窗前坐下，虽然腿还有点瘸，但完全不似刚才那般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