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马尔罕，大唐西域总指挥部，气氛压抑。
程处默、秦怀道、长孙冲、房遗爱……所有李承乾的心腹，都聚集在这里。他们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合眼了。
虽然太子殿下用一个惊世骇俗的“世界标准”计划，暂时稳住了大局，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但他们这些知晓内情的人，心里却像是压着一块巨石。
“焚城”的威胁，如同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每个人的头顶。
“太子哥，长安那边，还是没有消息吗？”程处默的嗓子已经有些沙哑，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李承乾。
李承乾摇了摇头。
他给长安发的电报，只有那两封。一封示警，一封安抚。之后，他便切断了和长安的单向联系。
不是他不想知道长安的情况，而是他不能。
他要营造出一种自己远在万里之外，鞭长莫及的假象。
他要让那条“蛰龙”，彻底放下戒心，毫无顾忌地，执行他那“完美”的计划。
“殿下，真的……真的没问题吗？”房遗爱的声音里，也带着一丝颤抖，“万一……万一房相他们，没有领会您的意图，或者，您的后手，出现了什么纰漏……”
“没有万一。”李承乾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那张巨大的长安城沙盘前。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你们都过来。”他招了招手。
程处默等人，立刻围了上去。
“你们看，这是什么？”李承乾指着沙盘上，那些用红色线条标注的，密密麻麻的地下管网。
“是……是您下令修建的地下排水系统。”长孙冲回答道。
“没错。”李承乾点了点头，“在所有人看来，这套系统，是为了解决长安城雨季内涝，改善百姓生活而修建的。对不对？”
众人点头。当年为了这个项目，太子殿下和朝中那些守旧的大臣，吵得不可开交。很多人都说这是劳民伤财，面子工程。
“那你们再看。”
李承乾从旁边拿起几个小小的黑色木块，将它们，一一摆放在了沙盘上，那些标注着“朱雀大街”、“东市”、“西市”、“皇城”等关键位置的地下。
“如果，有人利用这套系统，从这些地方，同时点燃灌满了火油的管道，会发生什么？”
程处默的脸色“唰”的一下就白了。
“整个长安城……会从地底下烧起来！”
“没错。”李承乾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这是一个足以载入史册的，恶毒而又天才的计划。换做任何一个时代，任何一个帝王，面对这样的阳谋，都将束手无策。”
“那……那……”程处默急得快要说不出话来。
“但是，他遇到了我。”
李承乾的声音，不大，却充满了无与伦比的自信。
他伸出手，在沙盘上轻轻一拂。
沙盘的表层，那层代表着长安城街道和建筑的模型，竟然被他整个地掀了起来！
露出了下面，一层全新的，结构更加复杂的模型！
所有人都惊得张大了嘴巴。
只见在原本的红色管网之下，竟然还隐藏着一套，用蓝色线条标注的，更加粗壮，更加复杂的管道系统！
这套蓝色系统，与红色系统，在某些节点上相互交错，但却并不联通。它的主干，如同一条潜龙，从城外的渭河，一直延伸到皇宫的最深处！
“这……这是什么？”房遗爱震惊地问道。
“这，才是我真正的底牌。”李承乾淡淡地说道。
“你们以为，我花那么多钱，动用那么多资源，真的只是为了修一个排水沟吗？”
“我真正的目的，是修建这套，大唐独一无二的，城市级，高压水力消防与反制系统！”
他指着那些蓝色的管道：“这些管道，用的不是普通的陶管，而是格物院最新研发的，掺杂了石棉和火山灰的，高强度耐火陶瓷管！别说是火油，就算是钢水，也烧不穿它！”
他又指着那些红蓝管道交错的节点：“在这些地方，我都安装了由百骑司秘密掌管的，联动水闸。平时，它们是关闭的。红色系统，走污水。蓝色系统，走清水。互不干涉。”
“可一旦有需要……”
李承乾的眼中，闪过一道骇人的精光。
“我随时可以下令，打开蓝色系统的主闸！引渭河之水，以万钧之势，瞬间冲垮那些脆弱的联动水闸，将整个红色系统，彻底淹没！”
“那个袁守诚，他以为自己是玩火的祖宗。他想把长安，变成一个炼丹炉。”
“可他不知道，他选择的这个炼丹炉，从一开始，就建在了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之上！只不过，这座火山，喷出来的，不是岩浆，而是洪水！”
指挥部内，一片死寂。
程处默等人，感觉自己的脑子，已经完全不够用了。
他们看着眼前的太子，如同看着一个从神话里走出来的妖孽。
从修建地下管网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预料到了今天的一切？
他竟然，用一个浩大的民生工程，来伪装一个如此恐怖的，军用级别的反制陷阱！
“殿下……您……您到底是怎么想到的？”长孙冲的声音，都在发颤。
“很简单。”李承乾的目光，变得深邃起来，“当你的力量，强大到足以改变世界的时候，你首先要考虑的，就是如何防止你的力量，被敌人所利用。”
“这套系统，是我的杰作，也是我最大的弱点。我当然要给它，配上一把最可靠的锁。”
“袁守诚，那个可怜的疯子。他以为自己是执棋人，可他不知道，从他选择利用这套系统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成了我棋盘上，一颗身不由己的棋子。”
“我发那封‘请君观戏’的电报，就是要告诉他，来吧，把你所有的‘天一真油’，都给我灌进来。灌得越多越好，越满越好。”
“因为……”
李承乾拿起那枚代表着袁守诚的黑色棋子，将它，轻轻地放进了那套蓝色的管道模型之中。
“我给他准备的，是全世界最昂贵的一口棺材。”
“我不但要让他死，我还要让他，死在自己最引以为傲的杰作之下。我要让他所有的信徒，都亲眼看着，他们的‘神’，是如何被他自己召唤出来的‘天火’，反噬成灰的。”
“这，才是我要请父皇，请满朝文武，请全长安百姓，看的，真正的好戏！”
一番话，说得在场所有人，通体冰寒。
他们终于明白，什么是真正的，杀人诛心。
“那……那长安那边……”程处默还是有些不放心，“房相他们，能找到开关吗？”
“他们会的。”李承乾笑了笑，“我给他们留了提示。如果连这点谜题都解不开，那房玄龄，也就不是房玄龄了。”
他走到指挥部的窗边，抬头望向东方的天空。
那里，万里无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