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像融化的蜂蜜，缓缓淌进客厅的缝隙里，落在洛倾颜睫毛上时，她还没完全睁开眼，就听见厨房传来“哐当”一声——不是锅碗瓢盆落地的惊悚音效，而是顾逸尘试图优雅煎蛋却失败的经典前奏。
她笑出声，翻身坐起，裙袋里的钢笔轻轻一跳，水晶贴着大腿外侧发烫，不是警报，倒像在催她快点去围观人类高质量男性翻车现场。
书桌上那本婚礼策划书摊开着，纸页被昨晚的风吹得微微翘边。她走过去，手指刚碰到封面，目光本能地掠过“宾客名单”那一页——停顿了半秒，才继续往下翻。这反应连她自己都愣了一下：原来心结解了，肌肉记忆还在偷偷紧张。
门框边出现一双拖鞋，一只歪着，一只几乎要飞出去。
“你在躲我？”顾逸尘端着盘子进来，吐司边缘焦黑，鸡蛋形状介于荷包与炒碎之间，“还是怕我做的早餐有毒？”
“我在想，”她接过盘子，故意用指尖蹭了蹭他虎口那块茧，“要是婚礼当天你也这样端菜出来，宾客会不会以为新郎紧张到手抖？”
他挑眉：“那你紧张不？”
“我不紧张，我兴奋。”她咬了一口吐司，眯眼，“毕竟我要嫁给一个小时候摔屁股还能爬起来继续掏鸟窝的男人，多励志。”
他失笑，顺势坐在她对面，袖口卷到小臂，露出那道旧疤——今天看它不像闭着的眼睛了，倒像一枚被岁月磨平棱角的勋章。
“沈婉的名字，”他忽然说，语气平常得像在讨论要不要加糖，“今天加进去吧。”
洛倾颜笔尖一顿，没抬头，只笑着嗯了一声。她在名单空白处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小太阳，圆圈不够圆，光线画成了波浪线，活像个刚学会涂鸦的小朋友作品。笔尖落纸那一刻，钢笔在她口袋里温温地闪了下光，像有人偷偷拍了拍她的手背，说：你看，这次是真的高兴。
“给她安排个靠窗的位置。”她合上策划书，把盘子推过去，“阳光最好，让她亲眼看看你是怎么牵着别人的手说‘我愿意’的。”
顾逸尘没接话，只是低头吃了一口自己做的焦糖吐司，表情平静，仿佛刚听懂一句外语。
洛倾颜憋不住笑：“怎么？不服？”
他抬眼，眼神亮得不像话：“我只是在想，你刚才那句话，能不能录下来放婚礼现场？”
“不行。”她抢走最后一片没糊的吐司，“我怕你听完当场哭成狗。”
厨房飘来咖啡香，混着烤焦的面包味，竟意外和谐。他跟着她走进去，靠在冰箱旁看她往杯子里倒牛奶，动作熟稔得像已经这样生活了一百次。
“你知道吗？”他忽然开口，哼起昨天那首跑调严重的婚礼进行曲，“我觉得这首歌特别适合你。”
“哪里适合？”她捂耳朵，“耳朵要聋了！”
“适合你笑。”他越唱越大声，音准离谱到隔壁阳台晾衣绳上的麻雀都扑棱飞走了，“你看你现在，笑得多傻。”
她气笑了，抄起勺子作势要打他，结果他一把抓住她手腕，顺势把她拉近。两人额头几乎相碰，呼吸交错，他的声音低下来：“昨天你说谁最漂亮？”
“废话，当然是我！”她踮脚，鼻尖蹭到他下巴，“不然你怎么会娶？”
他没回答，只是松开她，转身去拿面包篮。就在指尖触到藤编边缘的瞬间，钢笔在她口袋里震动了一下——不是探测情绪的那种微颤，更像是在鼓掌，水晶的光斑洒在篮子里，像撒了层糖霜。
“它又醒了？”他问。
“嗯。”她把脸埋进他后背，声音闷闷的，“可能它也觉得我们俩太甜了。”
他转身，把她圈在怀里，下巴搁她头顶，轻声说：“那你别收着它了，让它醒着吧。反正我们也没什么好瞒它的。”
这话本该让人鼻尖发酸，但她偏偏笑出了声：“你这是在夸自己光明磊落，还是在夸我演技太差？”
他低头看她，眼角那道细纹深了些，像阳光落在湖面：“我是说，以后别一个人扛事了。哪怕是笔能感知的情绪，你也可以说出来。”
她怔了怔，忽然觉得胸口有什么东西轻轻裂开，不是疼痛，而是长久以来独自重生的孤独感，终于找到了出口。
午后阳光爬上阳台栏杆，她掏出手机，点开老陈那条短信：“照片背面那行字，是她去年写的。她说，要是你还记得，就当是还给她了；要是忘了，也算你还清了。”
指尖悬在编辑框上方，打了又删，删了又打。最后只留下一句草稿：“顾逸尘其实一直记得你。”
她盯着屏幕看了很久，最终点了删除。
转身时不小心撞进他怀里，他手里端着一杯热可可，递过来时袖口蹭到她鼻尖，带着一点咖啡渍的味道。
“你刚才删消息的时候，”他忽然说，语气随意得像在聊天气，“笔又亮了。”
她一愣。
“但我没问为什么。”他低头抿了一口可可，嘴角沾了点奶泡，“有些事，你不告诉我，我就当它是你留给我的小秘密。”
她看着他，忽然觉得这杯可可比昨天的冰水更清醒——原来真正的信任不是什么都问清楚，而是愿意陪你一起装傻。
她伸手替他擦掉奶泡，指尖在他唇角停了一瞬，然后转身走向客厅，脚步轻快得像踩在云上。
顾逸尘站在原地没动，目光落在她裙袋的位置——那里水晶的光刚刚熄灭，像一颗终于肯安睡的小星星。
“喂。”他在她身后喊。
她回头，阳光正好落在她发梢，像撒了一把碎金。
“你刚才删的那条草稿，”他顿了顿，声音不高，却清晰得像敲在玻璃杯上的勺子，“我看到了。”
她脚步一顿，没说话。
“但我不打算问。”他晃了晃手机，屏幕朝下扣在掌心，“因为我知道，有些温柔，你不肯说，是因为你怕我说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