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晓的短信刚回完，洛倾颜把手机倒扣在桌面上，指尖在笔记本边缘轻轻敲了两下。包里的钢笔贴着布料，凉意渗进掌心。她起身走向茶水间，顺手拎起桌上的马克杯——杯壁还留着早上的咖啡渍，她没洗，像是留着某种仪式感。
走廊尽头传来笑声，是苏曼的声音，高亢又克制，像精心调过音的背景音乐。洛倾颜拐进茶水间时，那声音正从微波炉旁飘过来。
“……你以为她真靠自己？q3资源池那种项目，新人连看权限都没有。”苏曼倚着台面，手机亮着，屏幕朝内，但洛倾颜还是瞥见了一角截图，标题赫然是“新人上位内幕？”。
另一名女同事压低声音：“听说她跟顾总……早认识？”
“认识？”苏曼轻笑，“顾总连她名字是不是念‘倾颜’都未必知道。但有人就是擅长站在风口，轻轻一跳，就让人以为她会飞。”
洛倾颜没停下脚步，也没回头。她打开水龙头，水流冲进杯底，溅起细小的水花。她盯着那圈涟漪，直到声音淡去，才转身离开。
回到工位，她打开笔记本，翻到空白页，写下三行字：
“质疑来源：苏曼组”
“传播路径：内网匿名区”
“时间点：午休12:15后”
她合上本子，没急着去看那个帖子。反而先点开自己上传的Sop文档。浏览量43，新增三条评论，全是技术部的人在问核对机制的落地细节。其中一条写着：“字段逻辑清晰，建议纳入新人培训材料。”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从包里取出钢笔。笔身微凉，她缓缓转动笔帽，水晶在日光灯下泛出淡粉光晕。她闭眼默念顾逸尘的名字，想确认他是否知情——水晶微闪，频率平稳，他正在开会，情绪专注，无波无澜。
她睁开眼，把笔放回夹层，翻开新一页，写下一行字：
“不借他之名，要立我之名。”
手机震动。林晓发来消息：“你看到那个帖了吗？”
洛倾颜盯着屏幕，手指悬在键盘上停了两秒，回：“看到了。你担心合作受影响？”
对方几乎是秒回：“我不信那些话。你写的流程比我主管还细，连字段校验都标了异常处理路径。”
洛倾颜嘴角微动，没笑出来，但心里那根绷着的线松了一寸。她打字：“那就用结果堵住嘴。周五初稿，我多加一节‘风险预判模型’。”
消息刚发出去，李姐从她工位旁经过，脚步顿了一下。她没抬头，但能感觉到那道目光在她后颈停留了两秒。
“李姐。”她主动开口。
李姐转身，手里端着咖啡，语气平淡：“听说你和林晓在搞沙龙？”
“在写初稿。”
“这种事，出力不讨好。”她顿了顿，“尤其是现在。”
洛倾颜点头：“我知道。”
“但你要是真想做，”李姐看着她，“就别怕人说你抢风头。怕的，是做了半天，没人记得你做过什么。”
“如果有错，我会认。”洛倾颜直视她，“但若无实据的贬低，我不接受。”
李姐盯着她看了两秒，忽然笑了下：“办公室风水轮流转，站得稳的人，从不靠嘴辩。”
她走后，洛倾颜打开内网匿名论坛。帖子标题刺眼：《q3资源池项目为何交给无经验新人？》。评论区一片混战，有人力挺“流程清晰值得尝试”，更多人贴着“关系户”“后台硬”“顾总情人”之类的标签。
她没回复，也没截图。只是点开帖子发布时间：12:18。
又调出自己进入茶水间的时间记录——12:16。
两分钟，足够发帖、截图、散播。
她正要关闭页面，林晓又发来一张截图：匿名帖最早点赞的账号，Ip归属地显示为“b座5楼东侧会议室”，正是苏曼常用来开小组会的地方。
洛倾颜把这张图存进文件夹，命名为“证据01”。
下午三点，主管路过她工位，停下脚步：“来我办公室一趟。”
主管办公室的窗帘半拉，光线斜切进来，把他的影子投在文件柜上。他坐下后没立刻开口，而是翻了翻桌上的项目表。
“林晓那边的沙龙策划，”他终于说，“先缓一缓。”
洛倾颜没意外：“因为那个帖子？”
主管抬眼：“舆论对新人不利。公司不是不在乎成长，而是……容易被人拿去当靶子。”
“我知道。”她从包里拿出笔记本，翻开到“协作”那一页，展示双向箭头和分工记录，“我和林晓的合作是基于流程优化，不是个人冒进。如果担心影响，我可以提交一份q3接口优化的可行性报告，由技术部评审后再推进。”
主管沉默几秒，目光在那页纸上停留良久。
“你画这个箭头，是想表达什么？”
“协作不是单向输出。”她说，“是双向验证，责任共担。”
主管点头：“报告什么时候能交？”
“后天。”
“好。”他合上文件夹，“记住，做事可以快，但步子要稳。”
走出办公室时，阳光正从走廊尽头照进来，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她没回头，也没看主管是否在窗后注视，只是把笔记本收进包里，顺手摸了摸钢笔的笔帽。
水晶安静地贴在掌心，没有闪烁。但她知道，某种变化已经发生——金手指的共鸣不再只是单向感知，刚才在主管办公室说话时，她分明感觉到笔身微微震了一下，像是回应她内心的坚定。
她回到工位，打开文档，新建一页，标题写上：“能力证明路径”。
下面列出三项建议：
q3接口双通道校验机制
跨部门协作责任追溯表
风险预判模型（含数据异常阈值设定）
她一条条往下写，手指在键盘上敲得不快，但很稳。窗外天色渐暗，办公室陆续有人离开。她没开灯，借着屏幕的光继续整理。
八点十七分，她合上电脑，把笔记本翻到最后一页。那里空着，她拿起钢笔，轻轻画了一片叶子。
根系深扎，叶脉如剑，边缘锐利，像是能刺破什么。
她在下方写上两个字：
静水流深
手机震动。是林晓：“主管刚在管理群发了匿名帖截图，说‘新人成长，需引导而非打压’。”
洛倾颜没回。她把笔放进包里，拉上拉链，起身离开。
电梯下行时，她想起顾逸尘还在开会。她没用金手指去探他的情绪，但能感觉到——那支笔贴着她的肋骨，温温的，像一颗跳动的心。
走出大楼，风比昨天大了些。她没走小公园那条路，而是直接拐向地铁口。路过一家便利店时，玻璃门映出她的影子：长发被风吹乱，手里拎着包，肩线挺直。
她没停下整理头发，也没回头看。
地铁车厢里人不多。她找了个靠门的位置坐下，从包里抽出笔记本，翻到“能力证明路径”那一页。手指在第三条建议上轻轻划过，然后翻开新一页，写下：
“风险预判模型，需结合历史数据回溯。”
她顿了顿，取出钢笔，在“回溯”二字下画了一道线。
笔尖划过纸面，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水晶在昏暗的车厢里，忽然闪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