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里的钢笔又震了一下，洛倾颜站在地铁口，抬头看了眼天色。晚风卷着城市灯火扑在脸上，她深吸一口气，把肩带往里拢了拢。裂纹不见了，那道曾让她心头微颤的细痕，如今像被月光抚平的河床，安静地藏在笔身的古铜纹路里。
她没再翻手机，直接打了个车。车窗外的街景飞速后退，一家花店掠过眼前，玻璃橱窗里摆着一束满天星，白得像是从旧梦里摘下来的。她记得那天，重生后的第一个清晨，她戴着同款发饰站在公司楼下，顾逸尘从黑色轿车里下来，目光在她发间停了半秒。
车子拐上盘山道时，她轻轻转了下笔帽。水晶微亮，暖光如呼吸般起伏——他不在焦虑，也不在强撑，是那种她很久没感知到的情绪：安静的、带着期待的等待。
她低头翻开笔记本，新的一页上画着两条交错的轨迹，像两颗星绕着彼此旋转。她在旁边写：“今晚，要画个上扬的弧。”
车停在山腰步道口，还剩二十分钟。她快步往上走，高跟鞋踩在石阶上发出清脆声响。雾气不知何时漫了上来，缠住路灯，模糊了远处的栏杆轮廓。她心里一紧，怕他等太久会冷，可钢笔的光依旧稳定，像一颗藏在掌心的小太阳。
观景台边缘，一道身影靠在灯柱旁。他没穿外套，衬衫袖口卷到小臂，手里缠着一串露营灯，正一根根绕上栏杆。灯光一圈圈亮起，金黄的光晕在雾中晕开，像被风吹散的银河。
洛倾颜放慢脚步。
他听见声音，转过头来，眉眼在灯下柔和得不像平日那个雷厉风行的顾逸尘。他没说话，只是朝她伸出手。她走过去，把暖手袋塞进他掌心。
“手怎么这么凉。”她轻声问。
“刚把灯布好。”他低头看她，“路上堵了？”
“地铁晚点，换了车。”她望着那一圈圈灯串，“你什么时候学会弄这个的？”
“昨天现学的。”他笑了笑，“视频看了三遍，差点把电池接反。”
她忍不住笑出声。他从内袋掏出一本旧书，深蓝色封面，边角有些磨损。她一眼认出，是她曾在咖啡馆随口提过的一本诗集。
“你还记得。”
“我说过的话，你都记得。”他翻开书页，夹着一封信，信纸一角有淡淡的水渍，“那天赶路时淋了点雨，没来得及换。”
她没去接，只是看着他。他清了清嗓子，读出第一句：“这三个月，我收藏了七十三张你错过的晚霞。”
她怔住。
“手机相册里全是。”他抬眼，“有你工位窗外的，有你朋友圈随手发的，还有一次你加班到凌晨，我路过你家楼下，拍了你窗帘透出的那片橘光。”
她鼻尖一酸。
“但我今天不想讲晚霞。”他声音低了些，“我想告诉你，那天你站在天台看日落，我其实……看了很久。我想说你很好看，可话到嘴边，又怕显得太刻意。”
“现在说也不晚。”她轻声。
“现在说，”他看着她，“你是今晚唯一的一道光。”
她低头，指尖轻轻抚过诗集的空白页。钢笔在包里微微发烫，她悄悄抽出，笔尖落在纸上，写下：“他说我是光，而我觉得，这一刻的他，才是照亮我重生的意义。”
水晶忽然泛出一层淡粉色的光，像初春花瓣上的露珠，温润而安静。那道裂纹彻底消失了，笔身流转着从未有过的暖意。
她没说话，只是把笔轻轻合上，放回包里。
雾气开始散了，云层裂开一道缝隙，真实的星空漏了下来。一颗星子落在他眼睛里，一闪。
“你许过愿吗？”她问。
“许了。”他点头，“希望以后每一个你想看星星的晚上，我都能在。”
“那今晚呢？”
“今晚的愿，已经实现了。”他握住她的手，“你来了。”
她靠在他肩上，两人并肩望着城市灯火与天幕星辰交映。远处一辆缆车缓缓滑过夜空，灯光划出一道弧线，像流星坠入人间。
她忽然想起什么，从包里翻出一张折叠的纸。是那天项目初审会后，她随手记下的模型误差率对比图。她在背面空白处画了个小小的笑脸，递给他。
“这是什么？”
“纪念品。”她说，“你不是说要收藏我的瞬间吗？这张纸，是我第一次在你面前，不用金手指，也能笃定你心意的证明。”
他接过，仔细折好，放进诗集里。“那我得好好收着。”
“以后每完成一次‘感情维护日程’，我就给你一张。”她歪头看他，“攒够三十张，你要带我去海边看日出。”
“三十张？”他挑眉，“那我得把日程排得再密一点。”
“不行，必须按计划来。”她装模作样板起脸，“感情又不是KpI，不能突击完成。”
“那要是我提前完成呢？”他低声，“比如，明天就想见你。”
“明天你有董事会。”她笑，“除非你敢翘会。”
“我不敢。”他顿了顿，“但我可以十分钟结束发言，然后打车来你公司楼下，站五分钟。”
“五分钟？”她故意拉长音。
“四分五十秒。”他认真纠正，“留十秒给你骂我工作狂。”
她笑得肩膀轻颤。他抬手，替她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发丝，动作很轻，像怕惊扰了这一刻的静谧。
“你说星星是宇宙写给人的情书。”他忽然开口，“我一直记得。”
“嗯。”
“那今晚，我也算写了一封。”
“写给谁的？”
“写给三年前那个在地铁站不敢抬头看我的自己。”他看着她，“告诉他，别怕，她会来，而且比想象中更值得等待。”
她眼眶发热，仰头望着他。他低头，额头轻轻抵住她的，呼吸交融。
钢笔在她包里又一次震动，这次的光是稳定的粉，像一朵在暗夜里悄然绽放的花。
她没拿出来，只是把脸埋进他肩窝。他身上有淡淡的雪松香，还有一点夜风带来的凉意。
“下周三，我推掉所有会议。”他忽然说。
“可我那天有项目评审……”
“不是要你调整。”他打断她，“是我调整。你忙你的，但晚上七点，我准时出现在你公司楼下。不接你下班，就在门口等五分钟，看看你，说句话，然后你继续加班。”
她抬头看他。
他笑了笑：“感情维护，总得有人先迈出一步。这次，我来。”
她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听见包里的钢笔又震了一下。
水晶金光微闪，像一颗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