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斜切过桌面，钢笔的影子被拉得很细，水晶表面浮着一层薄薄的光晕，像刚睡醒的呼吸。洛倾颜没动，只是指尖轻轻碰了下笔帽，凉意顺着指腹爬上来。
顾逸尘还在回邮件，屏幕的光映在他眼底，手指敲下最后一个句号，停顿两秒，才按下发送。
“申报的事，得定了。”他声音不高，像是说给自己听。
洛倾颜抬眼，“你想报什么？”
他没立刻答，转了下椅子，望向窗外。楼下的车流刚缓下来，城市像是松了口气。过了会儿，他才开口：“有三个奖，业内还算认。最佳剧情片、最佳原创音乐，还有一个……社会价值贡献奖。”
“都报。”她说。
顾逸尘转回头，眉梢微动，“不是该商量一下主攻方向？”
“不用。”她把笔轻轻推过去，“我们做这部电影，不是为了只让一部分人看见。既然有人愿意听，那就让所有该听的人，都听见。”
他盯着那支笔，没伸手。手机在桌角震动了一下，是评奖机构的邀请函，标题清晰：**年度影视作品奖项申报通道已开启**。
他没点开，反而低声道：“上一次提名，项目最后没成。媒体翻来覆去说‘名不副实’，投资人撤资，团队解散。后来我定了条规矩——不参评。”
洛倾颜静静听着，没打断。
他苦笑了一下，“我知道这次不一样。可一看到这种通知，还是觉得……像被推到台前，等着被人挑错。”
她没说话，只是把笔轻轻转了个方向，笔尖朝他。水晶微微一亮，映出几个字：**怕被否定，更怕你失望**。
顾逸尘怔住。
“它说的是你。”她轻声说，“不是过去那个项目，是你现在的心情。”
他盯着那行光字，喉结动了动，“我是不是……太敏感了？”
“你只是记得疼。”她拿回笔，在特制纸上写下一行字：“这一次，不是为了证明给谁看，而是为了那些终于敢说‘我爱你们’的人。”
笔尖落下的瞬间，水晶光芒缓缓扩散，像水波荡开。顾逸尘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神沉了些，“那就报吧。三个都报。”
她笑了，没说话，只是把申报表调了出来。
林薇的消息跳出来：“最佳剧情片和原创音乐，材料好准备。但社会价值贡献奖需要观众反馈数据、公益活动记录，还有心理协会的合作证明，得整理一整套支撑材料。”
小陈紧接着回：“高校展映的报名人数已经破三千，心理咨询师的值班记录也全存档了。观众录音、信件投稿、‘声音邮筒’的投递数据，我都打包好了，随时能传。”
洛倾颜把文件夹拖进申报附件框，抬头问：“你觉得，哪个最该被记住？”
顾逸尘靠在椅背上，想了想，“音乐。”
“为什么？”
“那首主题曲，是女主角在厨房录的。没有混音，没有编曲，就一把吉他，一句一句唱给她爸听。录音里还能听见锅盖响。”他顿了顿，“很多人说，那声音像极了自家厨房。”
她点头，点开音乐申报栏，上传了原始录音文件。波形图起伏不大，却稳得像心跳。
“其实三个都重要。”他忽然说，“剧情片是骨架，音乐是血肉，而那个社会价值奖……是它真正活过来的理由。”
她看着他，笔尖在纸上轻轻一点，水晶微闪，浮出一行新字：**被看见，就是光**。
她没念出来，只是把这句话抄进了申报表的备注栏。
林薇发来最终确认：“材料齐了，等你们签字就能提交。”
小陈补了一句：“截止时间是今晚十二点。”
顾逸尘看了眼时间，十点十七分。
“还来得及。”他说。
洛倾颜把笔收进包里，拉链合上的声音很轻。她站起身，走到窗边，楼下那条街已经亮起了路灯，一盏接一盏，像是在等谁回家。
“你累了吗？”他问。
“还好。”她回头，“你呢？”
他没答，只是把申报确认函重新看了一遍，手指在“提交”按钮上悬了几秒，终于按了下去。
“好了。”他说。
手机弹出回执：**申报成功，编号已生成**。
她走回来，坐下，没说话。
他忽然问：“你说，会有人觉得我们太贪心吗？三个都报，像在要奖。”
“不是要。”她摇头，“是告诉他们，这部电影，不止一面。”
他沉默片刻，笑了下，“你说得对。它有故事，有声音，也有温度。少一个，都不完整。”
她从包里拿出笔，轻轻放在桌上，“它知道你在想什么。”
“谁？”
“这支笔。”她指尖碰了碰水晶，“它能感觉到你还在担心。”
他皱眉，“担心什么？”
“怕申报奖项，会引来更多关注。而关注多了，就会有人盯着你，也盯着我。”她看着他，“你怕我被推到风口浪尖。”
他没否认，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边缘。
她没再说话，只是把笔抵在纸上，闭了会儿眼，写下：“我想和你一起站在阳光下。”
水晶微光一闪，纸面泛起涟漪般的波纹。下一秒，时光片段自动浮现——
十年前，初春，她穿着校服站在教学楼拐角，手里攥着一张写满字的纸条。阳光斜照，她抬头时，正看见他从楼梯口走下来，肩头落着光，回头一笑。
画面静止。
顾逸尘盯着那帧回溯影像，呼吸慢了一拍。
“那时候，你都不知道我是谁。”她轻声说，“可你还是笑了。”
他看着她，声音低下去：“我记得那天。你站那儿，像在等一个答案。”
“现在呢？”她问，“你还愿意等吗？”
他没立刻答。办公室的灯还亮着，窗外夜色深沉，整栋楼几乎空了。
过了很久，他才开口：“如果这是光，那我愿意再被照一次。”
她没笑，也没动，只是把笔轻轻推回他手边。
他接过，指尖触到水晶，微温。
“你还想看什么？”他问。
她摇头，“不用回溯了。该看见的，都已经在了。”
他把笔放在桌上，靠进椅背，闭上眼。一天的疲惫终于涌上来，呼吸渐渐平稳。
她没走，坐在沙发上，静静看着他。申报材料的页面还开着，屏幕光映在墙上，像一小片未熄的火。
时间一点一点走。
不知过了多久，他眼皮动了动，没醒，手却慢慢滑下来，搭在桌沿。手机还亮着，确认函的页面没关。
她起身，轻轻把他的手放回腿上，顺手拉过椅背上的外套，盖在他肩上。
刚退后一步，桌上的笔忽然又亮了一下。
她低头。
水晶表面浮出几个新字：**她也在等，可没人回头**。
她皱眉，伸手去拿笔。
笔身微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