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尽了...”
一声长叹，晚风微凉，万般滋味，皆在其中。
“我不甘！我如何能甘心？！”
顾城主的声音陡然变得尖锐，在星空下回荡。
“我翻遍古籍，寻遍遗迹，只求能找到一种方法，能让我再得一枚绿色四等神种！只要一枚，一枚就好！”
他的眼中燃着火光，执着到近乎偏执。但也正是这份偏执，支撑着他走到了今天。
“苦寻三年，皇天不负有心人！我终于在一处上古遗迹中，找到了灵神破极丹的丹方！”
说到此处，他眼中重新焕发出光彩。
“此丹，乃逆天之物，夺天地造化，侵日月玄机！它能强行激发神道修士的潜能，于不可能中创造可能，破级灵神，强行从神道图录中，掠夺一枚新的神种！”
他语气狂热，“只要炼成此丹，就有机会再续神道后路！”
但，逆天之丹，必有逆天之代价。
“丹方所需材料，无不是世间罕有、堪称绝世奇珍的灵物。”
顾城主的目光变得深邃，“但我别无选择，我来到这银月城，看中的就是此地势力交错，商贸繁盛，无边旷野更是蕴藏着无数机缘。”
“十年！”
他伸出一根手指，语气沉重，“整整十年时间，苦心经营，即使他们明里暗里各种阻挠，但终于，让我凑齐了所有材料！”
“可是……”
她的语气急转直下，被绝望和茫然取代，“我算尽了一切，扛住了一切外敌，却终究……”
“终究败给了这天资，败给了这命数！”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竟有泪光闪烁。
“丹成了，暗中大敌也被我算计，可...我终究还是败了！”
他强行压抑着情绪，声音嘶哑，“十三年！整整十三年的苦工！从找到丹方到搜集材料，再到今日丹成。我付出了一切，求一枚四等神种而不可得。”
“功亏一篑！一切成空！哈哈哈哈……”
他仰天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无尽悲凉、自嘲与绝望，笑得眼泪终于忍不住滑落。
“所以，许行走。”
他一字一顿地问道，声音颤抖着，“似你这种少年天骄，是不会理解我这等人的困境的。”
许长安沉默着，一言不发。
他静静地听着对方诉说，从武道被废的绝望，到转修神道的决绝。
从赤色神种的起点，到一步步艰难走到神道路尽；从苦寻丹方，到十年经营，再到最后，丹成却功败垂成的彻底绝望……
这一路走来，步步荆棘，字字血泪。
他微微叹了口气，对方这份这份坚韧执着，让他感到无比的熟悉。
在他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另一个身影——慕流云。
同样的受人迫害，武道之路断绝。
同样的不愿屈服，毅然走上神道之路。
同样的，天资平庸，甚至……更差。
顾城主初次觉醒好歹是赤色神种，而大云子当初觉醒的，可是被称为“废种”的白色神种。
但不同的是……结局。
慕流云遇到了他许长安，他强行逆转天命，将那枚白色的废种，强行提升黑色至尊神种。
也因此，大云子得以被卯月星宫看中，收为亲传，彻底逆天改命，一步登天。
眼前这位顾城主，和当初的大云子，是何其的相似。
虽不知道为什么，但道一空间确有提升神种等级的力量。
或许...我可以......
念头刚起，瞬间被他强行压下。
不行！绝对不行！
道一空间的能力太过逆天，能够强行提升神种品阶，这消息一旦泄露出去，将会引起何等滔天的巨浪？
届时，他将会成为所有势力眼中移动的人形至宝，就是赤眉军也无法护住他。
他将永无宁日，甚至可能连累到远在卯月星宫的慕流云。
大云子和他，是有着夫妻之实，且共同经历生死，这才有了彼此间毫无保留的信任，他方敢在她身上动用道一空间的力量。
而眼前这位……虽然帮了自己许多，对自己也算推心置腹。
但，终究相识日短。
世事难料，知人知面不知心，他不敢，也不能将自己最大的秘密，将自己和身边人的安危，赌在这份交情上。
也只能在心中，他暗自对眼前这位说一声抱歉。
面上，他维持着平静，用不咸不淡的语气安慰道：“城主之志，在下敬佩。然天命难违，人力有时穷，城主还请……保重。”
这话说得干巴巴的，连他自己都觉得苍白无力，甚至有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感觉。
果然，听到这话顾城主看着他，眼中的光芒一点点熄灭。
“天命难违？”
他垂下眼眸，右手紧紧捏着掌心酒壶，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笑。
“呵呵...许行走这样的人，也会信天命吗？”
不等许长安回答，他继续开口，像是在自语。
“我不信命，我绝不信，去你的鸟命！”
“终有一天，我会堂堂正正的走回去，我要让他们知道，要让那群人知道。”
“我失去的，原本属于我的，我一定会亲手拿回来。”
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心头悲愤如同决堤洪水，再也无法抑制。
他不再看许长安，也不再说话，只是抓起酒壶，一口接一口地猛灌着那辛辣的烈酒。
仿佛要将所有的痛苦、不甘，都就着这如火一般的酒液一同吞下腹中，烧灼成灰。
他喝得太多，太急。酒意彻底上涌，淹没了他的理智。
他忽然站起身来，在狭窄的屋脊上，翩然起舞。
月白的长袍在夜风中猎猎作响，墨发飞扬，身姿摇曳。
动作时而舒展如云，时而急促如雨。
一边起舞，一边高歌，一边狂饮。
他醉了，周身酒气愈浓，舞姿愈乱，歌声也愈发癫狂。
他疯了，时而狂笑，笑声癫狂，时而又掩面痛哭，泪落如雨。
又哭又笑，状若疯魔。
这一刻，那个平日里智珠在握的银月城主已经死了。
只剩下一个，穷途末路，神途断绝的失意之人。
神道修行，天赋即宿命。
神种定上限，苦修难破天定樊笼。
多数人终其一生挣扎，不过是在天赋牢笼里，徒耗心血一场空。
顾城主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最终挣扎到同一个结局。
纵使痴心磨岁月，终因根骨负华年。
白了少年头，空悲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