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护室的玻璃门外，一个身影正背对着走廊，一动不动地坐在长椅上。
那人背脊挺得笔直，头发乱糟糟的，显然很久没有好好打理过了。
“孟凡同志从海洋同志出事那天起，除了吃饭和上厕所，几乎就没离开过这儿。”周卫国轻声说道。
“领导来劝过好几次，让他去休息，可他就是不听…”
钱多多心中一紧，快步走了过去。
“凡哥。”他在那人身旁站定，轻轻地叫了一声。
那身影猛地一震，缓缓地转过头。
当他的目光落在钱多多脸上时，瞬间起身一把抱住钱多多。
“多…多多？”孟凡激动道，“你…你终于…来了！”
这句话刚说完，他眼中强忍了许久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
“我…我没用…多多…我对不起…李叔孙叔…”他哽咽着，语无伦次道。
“我…我没保护好为民跟海洋…我看着他们在我面前倒下去的…我…我他妈就是个废物！”
他一边哭，一边用拳头狠狠地捶打着自己的脑袋，发出沉闷的“咚咚”声。
钱多多连忙握住孟凡那捶打的手，强行将它按下来。
“凡哥，你看着我！”钱多多喝道，“看着我！”
孟凡抬起泪眼模糊的脸，看向钱多多。
“这事儿你已经尽力了~”钱多多认真的说道，“那是边境，是战场！”
“这不是你的问题，我听周同志说了，是你带着兄弟们死战不退，才撑到援军赶到，不然海洋哥跟为民哥能不能回来都两说！”
“为民哥和海洋哥，他们受伤是意外，绝不是你的错！”
他用力晃了晃孟凡的肩膀道：“你要是再这么说自己，不仅我跟为民哥看不起你，海洋哥醒过来，也得骂你！”
孟凡被钱多多吼得愣住了，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只是发出“嗬嗬”的抽气声。
“把眼泪擦了！”
钱多多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干净的手帕，塞到孟凡手里。
“咱们兄弟之间，不说那些没用的，现在最要紧的是让海洋哥好起来，让为民哥重新站起来！”
孟凡接过手帕，胡乱地在脸上抹了几把，深深吸了几口气，情绪终于渐渐平复下来。
“海洋…海洋他已经昏迷一周了....”孟凡声音沙哑道，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监护室。
钱多多也看向里面，透过玻璃，能看到里面有几张病床，靠窗的那一张周围仪器最多。
一个人影静静地躺在上面，头上缠着厚厚的纱布，看不清面容。
“主治医生怎么说？”钱多多问周卫国道。
周卫国上前一步，低声道：“孙海洋同志的脑部手术还算成功，取出了大部分压迫神经的弹片，生命体征目前基本稳定。”
“但…还有一些细小的、位置太深的碎片，医生不敢冒险取出。”
“他现在处于深度昏迷状态，靠营养液维持着。医生说，如果一个月内能自主苏醒，后续恢复的希望就比较大，如果超过一个月…可能就会成为植物人…”
“我能进去看看他吗？”钱多多问道。
周卫国点点头，道：“可以，但要穿隔离服，时间也不能太长。”
在周卫国的安排下，钱多多和孟凡很快换上了蓝色的无菌隔离服，戴上了帽子和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
两人轻轻推开监护室厚重的门，走了进去。
消毒水的味道更浓了，耳边是各种监测仪器发出的规律而单调的“滴滴”声。
他们走到孙海洋的病床前.....
床上的孙海洋，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双眼紧闭，嘴唇干裂，头上缠着的纱布边缘还能看到暗红的血迹。
他的身上插着好几根管子，旁边的心电监护仪上，绿色的线条规律地跳动着，显示着他的心跳。
看着曾经生龙活虎的兄弟，如今毫无生气地躺在这里，钱多多的眼眶瞬间湿润了。
他俯下身，凑到孙海洋耳边，轻声说道：“海洋哥，我是多多，我来看你了。”
“你这家伙，是躺在这儿偷懒是不是？为民哥的腿伤了，你可不能学他啊，赶紧给我醒过来！”
“咱们兄弟几个，少了谁都不行，你忘了咱们以前怎么说的了？”
“咱们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现在可是赚了好多好多钱，就等着你们退伍，咱们兄弟一起吃香的喝辣的，享受生活。”
“你放心，我已经在想办法了，一定会把你治好的！”
“等你好了，咱们一起去报仇，把那帮王八蛋连窝端了，杀的一个不留！”
“你得赶紧好起来，听见没有？咱们还得一起回四九城，去吃卤煮，去滑冰，去收拾那些不开眼的小混混…”
钱多多絮絮叨叨地说着，仿佛孙海洋真的能听见一样。
旁边的孟凡也忍不住，哽咽着低声道：“海洋…你快醒醒吧…咱们不能没有你…”
两人在病床边守了十几分钟，直到护士进来提醒时间到了，他们才依依不舍地退了出去。
脱下隔离服，重新站在走廊里，两人的心情都无比沉重。
“凡哥，你多久没好好休息了？”钱多多看着孟凡那布满血丝的眼睛和憔悴的面容，问道。
孟凡摇了摇头：“我睡不着…一闭眼，就是那天…”
“不行，你必须去休息！”钱多多语气坚决，“你这样下去，身体会垮的！”
“海洋哥和为民哥还没好，你要是再倒了，我一个人可照顾不过来。”
他对周卫国道：“周同志，麻烦你带凡哥去附近的招待所，让他好好洗个澡，吃顿饭，睡一觉，今晚我在这里守着。”
“这怎么行？”孟凡立刻反对，“你大老远跑来…”
钱多多板起脸，道：“我现在命令你，立刻去休息，明天再来替我！”
孟凡看着钱多多又看了看监护室的门，最终妥协了。
钱多多来了，他又多了个主心骨。
“那…好吧，多多，今晚辛苦你了。”
“咱们之间，不说这个。”
周卫国带着一步三回头的孟凡离开了医院。
走廊里重新变得安静下来，只剩下钱多多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长椅上。
他看着监护室门上的红灯，眼神深邃，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一夜，钱多多都没有合眼，就这么直勾勾的看着重症监护室里的孙海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