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光吞噬一切的瞬间，叶凌霄只觉身体被撕成无数碎片，意识如沙漏般迅速流失。没有痛感，没有重量，甚至连“自己”的存在都开始模糊。时间仿佛停滞，又仿佛飞速倒流，直到某一刻，一股沉重的坠力猛然将他拉回。
他睁开眼，喉间泛起一阵干涩的灼热，像是吞了灰烬。视线花了许久才聚焦，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紫得发暗的天空，没有日月，也没有星辰，只有一层低垂的、缓慢流动的云，像凝固的血浆。
他动了动手指，指尖触到地面，竟是温热的硬壳，表面布满细密裂纹，底下隐隐有暗红的光渗出。他撑起身子，脊背传来一阵钝痛，像是经脉被强行拉伸过。残剑仍在手中，剑身微烫，剑尖插在地壳裂缝边缘，稳住了他摇晃的身形。
他转头，看到沈清璃倒在不远处，衣裙边缘焦黑，发丝散乱地贴在额角。他爬过去，手指搭上她的腕脉，气息微弱，但跳动平稳。他闭了闭眼，调动体内残存的灵无所谓，顺着指尖缓缓渡入她体内。
沈清璃的手指最先动了动，随即睫毛轻颤，缓缓睁眼。她没有立刻说话，而是用目光扫过四周，瞳孔微微收缩。
“不是祭坛。”她声音沙哑，却清晰。
叶凌霄点头：“也不是山谷。”
地面并非泥土或岩石，而是一种类似琉璃的黑色硬质，裂纹中流淌着暗红岩浆，不沸腾，却持续缓慢移动，如同活物的血脉。远处，几座尖锐的山峰耸立，山顶喷出浓黑的烟柱，直冲紫天，烟雾在高空盘旋，形成巨大的旋涡状云团。空气里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气息，不像是毒，也不像是邪，更像是一种沉睡已久的、被压抑的意志，无声地渗入人的皮肤，试图钻进神识深处。
沈清璃撑着地面坐起，动作缓慢，显然体力未复。她抬手按了按心口，确认经络无碍后，才低声开口：“灵力还能运转，但受限。每调动一丝，都像在逆流中行走。”
叶凌霄站起身，将残剑重新握紧，剑尖点地，试探着向前迈了一步。脚下的地壳发出轻微的“咔”声，裂纹微微扩张，岩浆的光亮了一瞬，又暗下去。
“这地方……有规律。”他低声道，“岩浆的流动，不是随机的。你看那边——”他指向左侧，一处裂纹交汇的三角地带，岩浆每隔七息左右，会同步亮起一次，像是某种节律。
沈清璃凝神观察片刻，点头：“空气里的气息，也有脉动。每隔九息，压迫感会增强一次，像是……呼吸。”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警惕。
“祭坛的异变，不是失控。”沈清璃缓缓站起，靠在他身侧，“是打开了什么。”
“或者，被什么东西接住了。”叶凌霄接道。
他环顾四周，试图寻找方向。这里没有风，没有声音，连脚步落地都几乎无声，仿佛整个空间被一层无形的膜包裹着，隔绝了外界的一切。他们像是被扔进了一个封闭的容器，而容器的主人尚未现身。
沈清璃抬起手，指尖轻轻划过空气，仿佛在测试某种阻力。她忽然皱眉：“灵力感知被扭曲了。不是被屏蔽，而是被……引导。像水流进了岔道，分成了好几股。”
“别强行探查。”叶凌霄伸手将她的手按下来，“省着力气。我们不知道这里会不会有别的东西在盯着。”
沈清璃没说话，只是轻轻点头。
两人背靠背站立，叶凌霄面向正前方，沈清璃则警觉地扫视后方。他们都没有完全恢复，灵力仅存三成，经脉仍有撕裂的余痛，贸然行动极可能陷入被动。但停留原地，同样危险。
“不能等。”沈清璃低声道，“这里的气息在侵蚀神识。再过一段时间，我们可能会开始产生幻觉。”
叶凌霄握紧剑柄，指节微微发白。他低头看了看脚下的地壳，又抬头望向远处那几座黑烟缭绕的山峰：“我们得走。但不能乱走。”
他弯腰，从地上拾起一块碎石，约莫拳头大小，通体漆黑，表面有细密纹路。他掂了掂，随即用力将石头扔向不远处的一道岩浆裂口。
石头落入裂纹，瞬间被暗红的液体吞没，没有溅起，也没有声音。但就在它消失的刹那，整条裂纹的岩浆忽然同步亮起，光芒顺着裂纹迅速蔓延，延伸出数十丈远，勾勒出一道复杂的、类似符文的轨迹。
叶凌霄瞳孔微缩：“这不是自然形成的。”
沈清璃盯着那道亮起的纹路，低声：“像阵法的脉络。”
“我们踩着的，可能是一个巨大的阵眼。”叶凌霄声音低沉，“祭坛的异变，把我们卷进了某个阵法内部。”
沈清璃沉默片刻，忽然抬手，指尖在自己掌心轻轻划了一下，渗出一滴血。她没有立刻释放，而是凝视着血珠，观察它的状态。
血珠悬在指尖，没有滴落，也没有蒸发，而是微微颤动，仿佛受到某种引力牵引。
“有东西在拉它。”她低声道，“不是向下，是……斜上方。”
叶凌霄顺着她指尖的方向望去，那里是紫天与黑烟交汇的区域，云层翻滚，隐约可见一道极细的光丝，从高空垂落，几乎不可察觉，正对着他们所在的位置。
“目标不是我们。”叶凌霄忽然道，“是祭坛的力量。它把我们当成了媒介，或者……钥匙。”
沈清璃收回手，将血珠抹在袖口：“不管是什么，我们得动。留在原地，只会被慢慢抽干。”
叶凌霄点头，将残剑背回身后，伸手扶住她的手臂：“走慢点，三步一停，五步一察。你记变化，我来警戒。”
沈清璃点头，两人缓缓迈步，沿着地壳较为完整的区域前行。每一步都小心翼翼，脚下的裂纹在他们走过后，会短暂地亮起一次，随即恢复沉寂，仿佛在记录他们的轨迹。
走了约莫半炷香时间，前方出现一片开阔地带，地面平整，裂纹稀疏，岩浆的流动也趋于平缓。中央立着一块孤零零的石碑，通体漆黑，表面光滑如镜，却没有刻任何文字。
叶凌霄停下脚步，手按剑柄，没有靠近。
沈清璃盯着石碑，忽然道：“它在吸灵力。”
叶凌霄皱眉：“什么？”
“不是主动吸收，而是……共鸣。”她往前半步，指尖微抬，“你感觉不到吗？它和我们体内的残余灵力，频率一致。”
叶凌霄闭目感应，果然察觉到一丝微弱的牵引，像是体内灵力被轻轻拨动了一下。
他猛地睁眼，伸手将沈清璃拉回身边：“别靠太近。”
就在此时，石碑表面忽然泛起一层涟漪，像是水面被风吹动。紧接着，一道模糊的影子在碑面浮现，不是人脸，也不是兽形，而是一个扭曲的轮廓，仿佛由无数细小的符文拼凑而成。
叶凌霄一把抽出残剑，横在身前。
沈清璃低声说：“它在确认我们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