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尖还在震。
叶凌霄的手没松。他盯着地面那道被压住的符文线,光又开始闪,一明一暗,像是在试探。他把剑往下压了半寸,震动停了一瞬,接着又起,比刚才更急。
他喘了口气,左臂的布条湿透了,血顺着指节往下滴。他没去擦,只把左手按在地上,借力撑住身体,不让肩膀歪下去。
沈清璃睁眼。
她看了他一眼,嘴唇动了动:“还能撑?”
“能。”他说。
她点头,闭上眼,手重新覆上短杖。杖身微颤,她指尖发白,但没有抖。她把灵力收进经络,一圈一圈往下沉,像把火藏进土里,只留一点热气浮在表面,不让地底的阵法察觉。
洞外没人进来。
脚步声停在十丈外,金属靴列成排,铁链垂地。他们没动,也不说话。刚才那个低沉的声音落下后,再没人出声。
叶凌霄侧耳听。
通道深处只有风声,从裂缝里钻进来,带着灰味。空气越来越闷,呼吸时喉咙发干。他摸了摸袖口,药瓶空了,最后一粒丹药的余热早就散了。
他低头看自己的手。掌心全是汗,可握剑的地方还是干的。他用拇指蹭了蹭剑柄,那里沾了血,滑了一下。
他把剑抽出来两寸,换了个握法,让刃朝内,横在腿上。这样万一有动静,能直接推出去。
沈清璃忽然抬手。
她没睁眼,只是手指一曲,短杖顶端亮起一丝微光,极淡,照不到一尺远。她用这光扫过地面裂纹,看到符文蔓延的速度慢了。之前每七息亮一段,现在要九息,甚至十息。
她低声说:“他们在等。”
叶凌霄看着通道。“等什么?”
“等命令。”她说,“头目死了,他们不知道下一步怎么走。”
他又看那青灰色的光。从地缝冒出来,比刚才亮了些,但范围没扩大。阵法没停,也没加速。像是卡在中间,一边不敢进,一边又不愿退。
他慢慢抬起右手,在空中画了个圈,又指向自己,再指向她,最后竖起一根手指。
她在原地不动,只眼皮动了一下。
他知道她懂了。
如果敌人再攻,她拖住阵法波动,他主杀一人,打乱节奏。只有一次机会,多了就会触发封锁。
他把剑插回地上,双手交叠放在剑柄上。背靠石壁,膝盖微曲,整个人缩在阴影里。他闭上眼,不是休息,是在记声音。每一次风吹、碎石滚落、远处岩层的轻响,他都记下来。只要多出一点杂音,就是进攻的信号。
沈清璃的手指在短杖底部轻轻敲。
三下快,一下慢,是他们早年定下的暗号——“前引后击”。她不会主动出手,但她会制造破绽。他得抓住那一瞬。
她没说话,怕气息波动引来注意。她只把灵力压进地缝,顺着岩层送出去一点,像探根的树须。她感觉到敌人的阵法源头在地下三十丈,有人在操控枢纽,但那人迟迟不下令完全闭合。
对方也在犹豫。
她睁开眼,看向叶凌霄。
他没动,可耳朵微微转了一下。他在听她。
她把手掌贴在地上,掌心发热。她把一点温润的灵息送进地底,绕过符文节点,悄悄流向他那边。灵息顺着石缝爬到他脚底,渗进去。
他睫毛抖了一下。
那股暖意冲进腿骨,像喝了口热水,脑子清楚了些。他没抬头,可呼吸稳了。
时间过去很久。
血还在滴。一滴,落在碎石上,没溅开。另一滴,悬在指尖,迟迟不落。
洞外的人影没散。他们站得笔直,武器在手,但没人举盾,没人结印。他们只是站着,等命令。
叶凌霄忽然觉得嘴里有腥味。
他咬了舌头。痛感让他清醒。他睁开眼,目光扫过通道尽头。那里还是昏暗,可青灰的光比刚才高了一线,照到了墙上一道旧划痕。
他记得那道痕。半小时前战斗时,他的剑扫过去的。
现在那道痕亮了半寸。
阵法在升。
他没动。
沈清璃的手指突然一紧。短杖震动了一下,她立刻压住。她察觉到地脉深处有变化,一股新的能量流正在下沉,像是盖子往下压。速度不快,但持续不断。
她睁眼看他。
他盯着地面,声音很低:“多久?”
“不清楚。”她说,“但不会太久。”
他点头。没再多问。
他知道她已经尽力。她不能再耗,否则灵脉会断。他也撑不了多久,左臂的伤让整条胳膊发麻,握剑的手开始出汗。
他把剑拔起来,翻了个面,用剑脊抵住伤口上方的经络,用力压住。血流慢了些。
他重新坐下,把剑横在膝前。这一次,他把两只手都放在剑上,像抱着最后一根木头。
沈清璃闭眼。
她不再往外探,只守在体内,把灵力一圈圈缠在心口。她留了一丝神识连着短杖,只要地底有大动静,她能立刻反应。
她忽然说:“你还记得山门下的试炼吗?”
他没回头。“记得。”
“那次你摔进坑里,断了腿,爬了三天才上来。”
“嗯。”
“我说你蠢。”
“你说我死都不肯放手。”
她嘴角动了下。“现在也是。”
他没笑。可肩膀松了一点。
外面依旧安静。
金属靴没动,铁链没响。通道里的光一点点往上爬,照到了洞顶的裂缝。灰尘还在落,很慢,像是被什么托着。
叶凌霄的手一直没离剑。
沈清璃的手一直没离杖。
他们谁都没看谁,可都知道对方还醒着。
血滴到地上,第三滴终于落下来。它砸在一块扁石上,裂成几瓣,其中一滴滚到符文线边缘,碰到那层将亮未亮的光。
光闪了一下。
不是被压住的那种颤动,是激活的征兆。
叶凌霄的手指猛地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