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枢被胖梨这不合时宜的一嗓子，搅了满腔旖旎，心头那点刚刚升腾起来的火苗，“噗”的一声就被浇灭了。
他悻悻然探出头，瞪了胖梨一眼。
胖梨被他瞪得莫名其妙，缩了缩脖子，小声嘟囔：“二爷，水真的烧好了……”
林枢没好气的“嗯”了一声，率先跳下了马车。
秋月也整理了一下略微凌乱的衣衫和发丝，跟着下了车。
她脸颊上的红晕尚未完全褪去，眼神还有些闪躲，不敢去看林枢。
“二爷，你回来啦！”胖梨见秋月也下来了，连忙又行了一礼。
林枢摆摆手，径直往府内走，边走边吩咐：“胖梨，你先伺候秋月姑娘梳洗。”
他得先去找趟姜琰。
今天这番操作，尤其是耶律洪兄妹俩的事，必须得跟长公主通个气。虽然他知道姜琰会站在他这边，但必要的沟通还是不能少的。
然而，当他走到姜琰的院落外，却被守门的宫女拦下了。
“驸马，殿下今日回来的早，已经歇下了。”宫女垂首道。
这么早？林枢微微蹙眉，心中掠过疑惑，但也没多想。或许是今日宫中事务繁忙，累着了。
“知道了。”他点点头，转身回了自己的院子。
胖梨已经尽职尽责的将浴桶里放满了热水，热气腾腾的，弥漫着一股皂角的味道。
林枢脱去外袍，便一脚迈进了浴桶。
温热的水瞬间包裹了全身，每一个毛孔都舒张开来，疲惫和今日的紧张算计，似乎都随着这水汽消散了不少。
舒服！
林枢惬意的喟叹一声，刚在水中坐稳，准备好好享受一下。
“砰！”
一声闷响，伴随着一股大力从侧后方袭来，他整个人猝不及防的被踹出了浴桶！
“啊！”
林枢狼狈的摔在地上，水花溅得到处都是。他惊魂未定，下意识的捂住被踹的腰侧，龇牙咧嘴的回头看去。
只见浴桶之中，水波荡漾，一个身影正缓缓坐直。
水汽朦胧中，那人头发发湿漉漉的贴在脸颊和颈间，几缕的发丝垂在额前，水珠顺着发梢滴落，划过她精致的锁骨。
她的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一双眸子又羞又怒，正恶狠狠的瞪着他。
是秋月！
她怎么会在这里？！
“你！滚出去！”秋月的声音带着颤抖，抓过一旁的衣物胡乱遮挡在身前。
一阵过堂风从敞开的窗户吹了进来，光溜溜的林枢只觉得胯下一凉，某个不可名状之处也跟着凉飕飕的。
他打了个激灵，脑子瞬间清醒了几分，下意识地捡起地上的衣袍胡乱套上。
“好咧！”他几乎是手脚并用的爬出了房间。
刚出门，就迎面撞上了端着干净衣物准备进来的胖梨。
胖梨被他这副狼狈模样吓了一跳：“二爷，您……您这是怎么了？”
林枢指了指里面，脸上表情有些古怪：“你去……给她添点热水。”
方才他那一跳，又被踹出来，浴桶里的水怕是溢出去不少。
胖梨一头雾水的探头往里瞧了瞧，又看看自家二爷湿漉漉的头发和衣衫，以及那欲言又止的表情，隐约明白了什么，小脸一红，低着头“哦”了一声，赶紧进去了。
林枢在自己房间外间的椅子上坐了许久，灌了好几杯凉茶，才把那股子邪火和尴尬压下去。
不多时，秋月才裹着一件明显宽大了不少的衣袍，慢悠悠的从里间走了出来。
她的头发用布巾随意擦了擦，还带着湿气，脸上的红晕也未完全消散，只是眼神不再那般凌厉，多了几分不自然。
“我……我好了，你让胖梨给你换水吧。”她的声音细若蚊蝇。
林枢看着她这副模样，心头那点郁闷顿时烟消云散，嘴角不受控制的扬了起来。
他嘿嘿一笑，凑近了几分：“不用换了，我直接进去泡就成。我家秋月妹妹的洗澡水，都是香的。”
“你……”秋月又羞又气，顺手拿起桌上的一个茶杯就朝他丢了过去。
只是这一下，却没什么力道，软绵绵的。
林枢轻轻松松的将茶杯接在手中，不以为意的笑道：“咱们小时候又不是没一起洗过，那时候我还尿你身上呢！现在害羞什么！”
说完，也不等秋月发作，他便一溜烟的跑进了里间，只留下“哗啦”的水声和他的得意笑声。
这妖女，总算被我抓到软肋了！还敢踹我？看哥以后怎么收拾你！拜倒在哥的南极人下了吧！哈哈哈哈哈！
秋月站在原地，听着里面的水声和那毫不掩饰的笑声，一张俏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最终只能跺了跺脚，又羞又愤的啐了一口：“无赖！从小到大都是！”
林枢舒舒服服的泡完了澡，换上干净的寝衣出来时，秋月已经躺在了床上，用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背对着他。
房间里只点了一盏昏黄的油灯，光线有些暗淡。
林枢走到床边，轻手轻脚的也上了床，在她身边躺下。
“秋月妹妹，”他放低了声音，带着几分认真，“既然你选择回来帮我，那咱们得好好合计合计，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秋月没有作声。
林枢也不在意，自顾自的说道：“首先，你得教我武功。不需要多高深，至少得让我在遇到突发状况时，有自保的能力。你总不希望我每次都靠你来救吧？”
“总有来不及的时候。”
“其次，耶律洪那边，耶律莺儿这条线我会继续跟进。但朝堂这边，茶马司和火器局的事情，我必须尽快上手，做出些成绩来，才能站稳脚跟，也才能有更多的话语权。”
他顿了顿。
床上的秋月忽然翻了个身，面对着他。昏暗的光线下，她的眸子亮得惊人。
“为皇家做事，那你心里的那些打算，又该如何实现呢？”
林枢闻言，沉默了片刻。
他转过头，目光灼灼的迎上了秋月好看的眼眸。
“所以我不能一直为皇家做事。”
“或者说，不能是我被他们主导着去做事。”
“小月儿”
他忽然换了个称呼，声音也变得柔和了几分，带着一丝久违的亲昵，“所以，到最后，我可能还是只能靠你。就像……就像咱们小时候偷跑出山谷玩，遇到那群饿狼一样。”
秋月的心轻轻一颤。
“那时候，”林枢的语调里带着几分怀念，几分怅然，“我们背靠着背，眼前的敌人，不过就是那群露出獠牙的畜生。哪有现在这些人……这么可怕，这么复杂。”
昏黄的灯光下，秋月的睫毛轻轻颤动着，她忽然觉得，自己的眼睛有些花了，连近在咫尺的林枢的脸，都有些看不真切了。
她缓缓低下了头，不见脚尖，看着自己交叠在胸前的手指，一时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