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豹搓着手，脸上那副谄媚的笑容，显得有些滑稽。
他看着那条在众人努力下，已经初具规模的壕沟，心中的疑惑，像是猫爪子一样，挠得他心痒难耐。
“那个，枫爷。”
“小的实在憋不住，斗胆问一句。”
他指着那条深沟，脸上写满了不解。
“咱们费这么大劲，挖这条沟，到底有啥用啊。”
秦枫瞥了他一眼，眼神里带着几分看傻子一样的怜悯。
“灭蝗。”
秦枫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黑豹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
他张了张嘴，想笑，却又不敢笑。
灭蝗。
就靠挖一条沟。
这位爷，莫不是在跟自己开玩笑。
“枫爷，您别逗小的了。”
黑豹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小心翼翼地说道。
“这蝗灾，是天灾，是老天爷降下的惩罚。”
“我听老一辈的人说，每一场蝗灾，都是天上的蝗神派下来的。”
“那蝗虫铺天盖地的，连太阳都给遮住了，别说咱们挖条沟，就是把这周庄给挖空了，也挡不住啊。”
黑豹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发自内心的，对神明的敬畏和恐惧。
这不光是他一个人的想法，也是这个时代，所有底层百姓，共同的认知。
在他们看来，凡人的力量，在天威面前，渺小得如同蝼蚁。
反抗，就是对神明的大不敬，会招来更可怕的报应。
“蝗神。”
秦枫听到这两个字，脸上露出了一抹极度不屑的冷笑。
“那算个什么东西。”
他的声音不大，却充满了狂傲和霸道。
“你回去告诉那群被吓破了胆的废物。”
“就说我秦枫说的。”
“他蝗神算个屁，回头，我给他们请个更牛逼的神仙下凡。”
秦枫这番话，说得黑豹一愣一愣的。
他看着秦枫那张平静的脸，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完了。
这位爷，不是自信，他是疯了。
这可是对神明的大不敬啊。
黑豹吓得脸色发白，下意识地就想跪下，给天上的蝗神磕几个头，替秦枫赎罪。
秦枫懒得再跟他解释。
对这些思想早已被禁锢的古人来说，你说科学，他们听不懂。
你只有用魔法，才能打败魔法。
等会儿，他就让他们亲眼看看，他请来的“神仙”，到底有多牛逼。
秦枫不再理会还在那发愣的黑豹，继续指挥着众人干活。
时间一点点过去。
壕沟越挖越深，越挖越长。
砍回来的柴火，也堆得像一座小山。
从村里收集来的破布烂衣，更是堆满了田埂。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就在这时，不远处那群正在赌钱喝酒的闲汉堆里，突然传来了一阵激烈的争吵声，还夹杂着女人的哭喊。
秦枫眉头一皱，循声望去。
只见村口那棵大槐树下，不知何时，围了一大群人。
人群的中央，似乎有什么人被围住了。
“他娘的，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黑豹也注意到了那边的动静，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骂骂咧咧道。
“走，过去看看。”
秦枫放下手里的工具，带着黑豹和铁牛他们，朝着人群走了过去。
还没走近，就听到里面传来一个年轻男子，又急又怒的声音。
“你们，你们还有没有王法了。”
“光天化日之下，你们竟然敢当街碰瓷，勒索敲诈。”
紧接着，一个尖酸刻薄的妇人声音响了起来。
“王法。”
“王法能当饭吃吗。”
“我们家都快饿死了，地里的庄稼也快被虫子吃光了，你跟我们谈王法。”
“今天你要是不给钱，就别想从这走出去。”
“没错，不给钱，就打断他的腿。”
一群村民跟着起哄，声音里充满了戾气和绝望。
黑豹听着这熟悉的腔调，脸上露出了鄙夷的神色。
“彼其娘之，这群刁民，比我们那时候在县城里收保护费，还他娘的不要脸。”
秦枫没有说话，只是拨开人群，走了进去。
只见人群的中央，一个穿着锦缎长衫，看起来像是富家公子的年轻人，正满脸通红地，跟一群衣衫褴褛的村民对峙着。
他身后，还站着一个同样穿着细布衣衫，像是随从模样的小厮，正瑟瑟发抖地护在他的身前。
地上，还躺着一个正在“哎哟哎哟”打滚的老头，看那娴熟的姿势，显然是碰瓷的老手了。
那锦衣公子，约莫二十出头的年纪，生得眉清目秀，气质不凡，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
此刻，他正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那群村民，怒斥道。
“放肆，如今蝗灾来临，你们这群人，不仅不思救灾，反而在此聚众闹事，敲诈勒索，你们可知，这是死罪。”
赵苍玄气得肺都快炸了。
他今天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他出身京城世家，年少得志，刚刚被外放到这偏远的青山县当县令。
本来想着新官上任三把火，一定要做出点政绩来。
结果刚一到任，就碰上了蝗灾这等棘手的事情。
朝廷那边下了死命令，秋收过后，青山县必须上缴三十万石的军粮，用来支援边关。
这要是完不成，他这顶乌纱帽，怕是就要保不住了。
所以他今天特意换了身便服，想着来这灾情最严重的周庄，微服私访一番。
看看下面的人，到底是怎么做事的。
结果没想到，他刚一进村，就被这群刁民给围住了。
更让他心寒的是。
不远处那几个穿着官服的衙役，看到他被围，非但没有上前解围，反而一个个装作没看见，把头扭到了一边。
显然，这些最底层的衙役，根本就不认识他这个新来的县太爷。
“死罪？”
那群村民听到这两个字，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了一阵哄堂大笑。
“哈哈哈，他说我们是死罪。”
那个带头的妇人，更是叉着腰，一脸的不屑。
“别跟我们来这套，反正都活不下去了，还怕什么死罪？今天你要是不拿出十两银子，就算你是天王老子，也别想从这过去。”
“对，给钱。”
村民们的情绪，愈发激动，一个个面露凶光，缓缓地逼了上来。
看那架势，竟是真的要动手抢了。
赵苍玄气得眼前发黑，他何时受过这等屈辱。
他身旁那小厮，更是吓得脸都白了，颤声说道。
“公，公子，怎么办啊，咱们快跑吧。”
“跑。”
赵苍玄苦笑一声，“往哪跑。”
眼看那群村民就要扑上来，将他们撕成碎片。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个冰冷的声音，如同惊雷，在众人耳边炸响。
“都给我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