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为什么？”
“他为什么不联系国内？”
“无论是官方渠道，还是…我们这些老同学？以他现在的实力，无论想做什么，祖国难道不是他最强大的后盾吗？”
“就算不公开身份，私下传递个消息总可以吧？难道…”
“…是信不过我们？或者…信不过上面？”
包间里瞬间安静下来。
香槟的气泡在杯壁上无声地破裂。
雪茄的烟雾也仿佛凝固了。
王海脸上的兴奋褪去，苏晴眼中的精明也蒙上了一层阴影。
信不过？
这个猜测，像一片冰冷的乌云，悄然笼罩在众人心头。
联想到李小川过去在研究院里因过于超前和“不守规矩”而遭遇的种种掣肘，以及他失踪前那段明显被边缘化的压抑时光……
这个猜测，并非完全空穴来风。
……
“龙渊”研究院的会议室里。
国防部长锐利的目光扫过全场，最终落在张卫国和林镇国、陈正刚等人身上。
他居然也在询问着同样的问题：
“为什么？”
“以现在的情况来看，小川同志完全有办法联系我们了。”
“但他为什么不？”
一位负责情报分析的军官调出了一份详尽的资料，投影在副屏上：
“根据我们整合的情报，帕亚…李小川同志，自出现在非洲丛林边缘以来，其行为模式具有极强的目的性和防御性。”
“他拒绝建国，拒绝竖立任何明确的政权标识。”
“其核心控制区实行严格的军事化管理，信息封锁等级极高。”
“所有试图接近他核心圈的非部落人员，无论来自哪里，下场都……”
军官顿了一下，“没有人能真正接近他，他像一头极度警惕的孤狼，守护着自己的领地和秘密。”
“也不知道他到底经历了什么？又在防备着什么？”
“他的‘不建国’，就是一道最坚固的护城河！把自己变成一团迷雾，一个无法被定义的‘变量’。”
“非洲各国、联合国、西方列强…所有想干预的手，都找不到一个名正言顺的着力点！这心思…这手段…”
“这哪里还是当年那个只懂得埋头搞技术、连人际关系都处理不好的书呆子？这分明…分明是经历了一场彻底的…浴火重生，不，是浴血重生！”
“也有可能是他的处境，比我们看到的要凶险万倍。”
“他就像行走在万丈深渊之上的钢丝，脚下是虎视眈眈的非洲群雄和部落仇敌，头顶是各国卫星和顶级特工织成的天罗地网，四周是西方列强贪婪焦灼的目光。”
“任何一个微小的失误，任何一丝身份的泄露，都可能引来灭顶之灾。”
“他选择沉默，选择‘不存在’，恰恰是他对自己、甚至是对他所守护的东西，所能采取的最极致、也最无奈的保护。”
他调出另一组卫星图像，显示着帕亚军团的部署。
那些量子暴龙坦克并非集中一处，而是以高度机动的小股精锐形式，扼守着关键矿点、交通要道和部落水源地。
它们如同散布在巨大棋盘上的致命棋子，彼此呼应。
形成了一张无形的、极具弹性的防御网。
“你们看他的布局，以绝对的技术优势形成威慑核心（量子暴龙），用部落武装作为外围屏障和缓冲，控制资源点却又不急于大规模开采变现，避免成为众矢之的。”
“不建国，就没有明确的边界和首都，让敌人找不到致命一击的目标。”
“一切的核心，就是‘流动’和‘不确定’。”
“这不仅仅是军事指挥艺术，这是将地缘政治、大国博弈、资源控制、人心操控…融为一体的顶级战略！”
会议室里再次陷入长久的沉默。
震惊依旧在，但最初的茫然和痛惜，渐渐被一种更深沉、更复杂的情绪所取代。
李小川的蜕变，如同一场无声的惊雷，在他们这些最熟悉他的人心中炸响，余波久久不息。
“小川…同志，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子？”
“又想要…做什么？”
……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尤其在权力的塔尖。
京城，京郊的某处戒备森严的别墅内。
林薇家里大厅的顶灯早已熄灭，只剩下宽大的曲面显示屏散发着冷冽的幽蓝光芒。
屏幕上，反复播放着一段高倍率卫星捕捉到的动态影像：
黄沙漫卷的地方，一个男人正走向了辆造型古怪，却霸气十足的坦克。
他脸上戴着一个金属的恶魔面具，狰狞的恶魔造型在低像素的影像里依旧透出择人而噬的凶悍。
林薇没有开灯，整个人陷在宽大的工学椅里，只有屏幕的光在她脸上明明灭灭。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一遍又一遍地描摹着屏幕上那个戴面具身影的轮廓，指尖在冰凉的触控板上留下细微的湿痕。
每一次画面循环，她胸腔里的那颗心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一分。
“是他…”
一个细若游丝的声音在死寂的房间里响起，带着难以置信的震颤：
“他的背影…化成灰我都认得！”
“是他！绝对是他！”
她身体猛地前倾，双手死死撑住桌沿，呼吸变得急促而滚烫。
屏幕上那冰冷的面具，此刻在她眼中仿佛透明，直接穿透到面具下那双她曾在无数个挑灯夜战的实验室里见过无数次的眼睛——平静、深邃，藏着旁人难以理解的星河与风暴。
“李小川…你这几年…究竟经历了什么？”
一股混杂着震惊、担忧、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灼热情绪在她心中翻腾，“戴上恶魔的面具，在世界的尽头…你成了王？”
泪水毫无预兆地涌上眼眶，模糊了屏幕上那令人心悸的身影。
巨大的反差撕裂着她的认知，心口像是被重锤反复擂动，闷痛却又带着一种诡异的、为故人惊世蜕变而产生的激荡。
……
几乎在同一时间。
东海上空，一架湾流G650私人飞机正平稳地巡航在万米高空。
机舱内部是极致的奢华与冷硬科技感的融合。
昂贵的波斯地毯吸收了所有脚步声，水晶杯盏在隐藏式氛围灯下折射出迷离的光。
巨大的舷窗外是翻滚的云海，下方则是茫茫大海。
龙啸云。
圈内人称“龙少”，慵懒地陷在宽大如王座的航空座椅里。
他穿着一身看似随意却剪裁完美的深色丝绒家居服，指尖夹着一支燃到一半的古巴雪茄。
袅袅青烟模糊了他俊美却透着阴鸷的面容。
他面前同样悬浮着一块超薄的透明显示屏，上面定格着几乎与林薇所见相同的画面。
——那个戴着恶魔面具、立于钢铁巨兽旁的身影。
一名穿着笔挺西装、鬓角微霜的中年男人微微躬身站在一旁，他是龙啸云的忠狗之一。
“少爷，交叉验证了七次。行为模式分析、体态特征比对、甚至五年前他在西北试验场留下的一个几乎被忽略的旧伤导致的细微步态异常……”
“所有线索，都指向同一个人。”
阿城的声音低沉而平稳，如同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但微微收紧的下颌暴露了他内心的波澜。
“李小川。”
“他不仅活着，而且在非洲大陆活成了一代王者，‘帕亚’。”
龙啸云没有立刻回应。
他端起手边水晶杯，里面深红色的液体随着飞机的轻微颠簸优雅地晃荡。
他凝视着杯中倒映的自己扭曲的影像，又透过杯壁，看向屏幕上那个桀骜的身影。
嘴角那抹玩味的笑意慢慢加深，最终化为一个冰冷而怪异的弧度。
“呵……”
一声短促的轻笑从他喉间溢出，在寂静的机舱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刺骨。
“有意思。”
“真是…太有意思了。”
他放下酒杯，身体微微前倾，锐利如鹰隼的目光仿佛要穿透屏幕，钉在那个面具上。
“李小川…一条我以为早就被碾死在臭水沟里的咸鱼，居然…真的能翻身？”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金属刮擦般的质感。
屏幕上适时地切换了画面。
不再是单调的军事基地，而是几张震撼人心的卫星俯瞰图：
蜿蜒如巨龙的钻石矿脉在阳光下反射着刺眼的白光；
巨大的油罐群如同钢铁堡垒般矗立在荒漠深处，输油管道如同血脉延伸向远方；
更广阔的，是被标注为“帕亚实际控制区”的广袤土地，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各种稀有矿产的符号。
最后是一张经过处理的装备清单，造型古怪的主战坦克、改装步兵者……赫然在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