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蒋柠想，现在的岑雾就是这样。
她生了重病是处于弱势的一方，但并不代表她就一定要任由她为所欲为。
在她发第一则信息的时候，她本来是不想理会她的。
信息给傅西淮发送许久都没得到回复。
蒋柠收起手机，没当一回事儿。
下午，程野过来了
两人上次在包厢虽然见过了，不过并没有说话。
看到他，蒋柠还是挺意外的。
程野整个人看起来比先前要正经许多。
他走到床边，垂目看着蒋柠，而后道，“怎么又把自己折腾进医院了。”
面对他，蒋柠不似之前那样自然，多少还是有些不自在。
她抿了抿唇，声音轻轻的，“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
程野叹息一声，回答道，“出现过一次，就要上点心，别那么粗心大意，身体是你自己的，出了问题，难受的还不是你自己，这种情况出现第二次，接下来几个月，更加要小心。”
蒋柠嗯了声，说，“我知道的。”
话落，她抬眸看了面前的男人一眼，又道，“你坐下吧，这样站着我挺有压力的。”
程野一听到她这话，低低笑了声。
他往旁边一看，见另外一边有凳子，于是拉到床边，随之落座。
坐下后，他并没有说话，只是目不转睛看着蒋柠。
病房里顿时间安静得没一点声响。
蒋柠被他盯得再次不自在起来。
她想了想，试图打破这份尴尬的气氛，于是问，“你今天不用上班吗？”
程野闻言，耸了耸肩，漫不经心回答，“家里催得紧，让我回去接手公司，医院那边，我已经离职了，过两天到公司报到。”
蒋柠没想到他的情况是这样子的，不过想想，又觉得很正常，像他们这种世家子弟，最终的结果还是回归家族。
她点了点头，说，“接收家族生意，也挺好的，多少人羡慕都来不及呢。”
程野听完，笑笑，撇嘴道，“那倒是。”
说到这里，又是一阵沉默。
半晌后。
他冷不丁问了一句，“你还是想跟西淮在一起，对吗？”
面对他突如其来的问题，蒋柠抿着唇，没立马回答。
程野见状，又道，“我以为，你心意已决。”
这时，蒋柠才道，“不是我想不想怎样做，而是我别无选择。”
傅西淮向来懂得拿捏她的软肋。
所以，哪怕她费尽心思，到头来全都白忙活一场。
每次都这样。
蒋柠起初的决心有多坚定，现在就有多无可奈何。
程野眉心微蹙，沉吟几秒，他说，“西淮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只要他想做的，就一定不择手段做到。”
这点，蒋柠是赞同的。
不过她没有附和，只是低垂着眸子，不吭一声。
程野一直看着她，女人侧脸线条柔和，修长白皙的脖颈上有个若隐若现的印痕。
他别过脸，深邃的眼眸晦暗不明。
蒋柠的声音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以前虽然过得清贫困苦，不过日子逍遥自在，现在不用担忧经济了，也什么都不用做，可再也没有那种心境。”
“或许这就是人生，总是有许多无可奈何。”
“我也不知道以后会怎样，但目前只有这条路可以走，我更不知道他的讨好能维持多久，可对于我现在的情况来说，这是最好选择。”
程野听着听着，眉头却皱得更加严重。
他能理解蒋柠这些话，但也因为她的这种心境的变化感到心疼。
沉吟几秒。
他的唇动了动，试探那般道，“周律森没办法跟西淮抗衡，但如果加一个我的话，问题不大。”
“只是，我怕你不接受我的方式，也......”
他的话他还没说完，就被蒋柠打断，“不现实的，程野哥，不要有这种想法，也不要那样去做，我不值得，再者，你的家里人也不会同意你这样做的。”
“我为什么一开始就拒绝你，因为无论怎样，你与他都是兄弟，你们两家是世交，一旦我跟你有个什么，绝对不会有人支持的，人家只会把我当成搅局的狐狸精。”
这个问题上，蒋柠很清醒。
从一开始，她就清楚，程野不是她能染指的。
顿了顿，她继续道，“我现在肚子里怀着他的孩子，任何一个男人都会介意的，爱情本身就是相对而言的东西。”
程野的唇抿成一条直线。
一脸凝重。
蒋柠说完，看向他，露出一抹浅笑，“既然接手家族生意了，很快你家里就会给你安排门当户对的相亲对象，我猜的没错吧。”
的确没错。
前两天，他母亲就已经拿了几张照片给他挑了。
而且还安排了饭局，只是他没去参加而已。
“我对那个不感兴趣，已经摊牌了，回去的条件就是不接受联姻。”程野说，“对我而言，喜欢一个人，那就是喜欢她的一切，而且得站在她的立场上替她着想，而不是强行霸占，你刚刚的想法并不代表我。”
“蒋柠，只要你一句话，我可以跟西淮争夺的，我什么都没做，只是因为你上次跟我说了那些话，我怕你为难，不开心。”
蒋柠心情复杂，她怎么都没想到程野会突然跑过来说这些话。
本以为上次已经跟他说得够清楚的了。
而且，他也听进去了。
“看看，你又是一副为难的样子。”程野叹息一声，说道。
蒋柠缓缓抬起眼眸，一瞬不瞬与他对视。
这是她第一次没躲避他的目光。
“可是，木已成舟，我没信心了，也不想拉太多人下水，我现在就耐心等待，等傅西淮腻了的那一天。”
傅西淮本身就没喜欢过她，现在的他不过是被占有欲蒙蔽了双眼。
等到他遇到一个真正喜欢的人，自然会让她让道。
程野与蒋柠的想法不同。
他非常清楚，傅西淮现在绝非只有占有欲与求胜心，不过，他并不想说出来。
这是他唯一的私心。
说到这里，两人都沉默起来。
倏地，门口处传来动静。
蒋柠一抬眸，就看到病房门被推开，一道颀长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不是傅西淮是谁。
他面色黑沉，看了蒋柠一眼后，移开视线，随之一直盯着程野。
与之不同的是，程野笑眯眯的。
他站了起来，镇定自若道，“知道蒋柠在住院了，我特地过来探望她的。”
傅西淮像是没听到一样，直接把他当作透明的。
径直往里走，行至床边，俯身凑近蒋柠，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而后轻声问，“感觉好点没？”
蒋柠面色如常，嗯了声，答，“挺好的。”
傅西淮捏了捏她的手腕，像是解释那般开口，“下午太忙了，在接待一个重要客户，没看手机。”
蒋柠无所谓道，“没事，我只是发给你看，让你处理好这件事，只要她不来打扰我就行。”
傅西淮似乎不怎么想聊这个话题，他说了一句，“我会处理。”便转到其他事情上面，“渌城下了暴雨，飞京北的航班停运了，今晚没办法回来。”
蒋柠点头，道，“安全第一。”
傅西淮非常不喜欢她惜字如金的回答，不过并没有表现出来。
说完话，他这才松开蒋柠的手，站直身体，转身睨向程野。
他嘴角扯了扯，语气嘲讽道，“你倒是挺会钻缝隙的，我这才离开没多久，你就过来了，肯定说了我不少坏话。”
程野听到他这么说，就差翻白眼。
他嗤了嗤，道，“你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还是有什么把柄在我手上了，我要说你坏话。”
蒋柠则觉得傅西淮的话格外幼稚。
不过现在也见怪不怪了。
在熟悉的人面前，他向来如此，与平时在公司时严肃冷冽的形象说是天差地别也一点都不为过。
她不想加入他们的口水战中，虽然可能话题是围绕着她。
傅西淮闻言，呵呵道，“连嫂子都能觊觎，说点无中生有的事情对你来说，不过信手拈来。”
程野摊摊手，说，“哪个嫂子？谁是嫂子？你给人办婚礼了？对我来说，除非你们办婚礼，我又是伴郎，不然我不认嫂子的。”
傅西淮觉得他在强词夺理。
懒得与他继续说下去，于是直接下逐客令，“赶紧走吧，薛可人一直在找你呢。”
听到这个名字，程野面露不屑。
他想都没想就回答道，“她找我，我就得理她了，再说了，也跟你无关。”
薛可人是家里给他介绍的相亲对象之一。
薛家是做建材出身的，这几年势头很猛，短短几年的时间便在京北站稳位置。
薛太太与程野妈妈夏琴心经常在一起打麻将，这一来二去的，就起了联姻的心思。
跟程野说了后，他直接拒绝。
见他一点想法都没有，程野母亲也不勉强了，继续给他物色其他人。
但是薛可人却不肯罢休。
纠缠着程野不放，经常在他身后跑，在得知程野妈妈要给程野介绍其他对象的时候，还闹到程家去。
因为这件事，程野妈妈对她的印象变得很差，更是庆幸当初的选择。
傅西淮，“那就是你自己的事情了，不过，我现在是在赶你走。”
程野不理他，直接看向蒋柠，问，“你这次需要在医院住多久？”
蒋柠说，“目前还不知道，医生的意思是多住一段时间。”
程野，“行把，我下次再过来看你，出院的话，记得跟我说。”
蒋柠点头，“好的。”
傅西淮站在一旁，听到两人的对话，脸上的神情那叫一个难看。
他怎么都没想到，蒋柠会这么不给他面子。
对程野再次过来看她的说法没有拒绝。
这个女人，肯定是故意的。
程野走了，没跟傅西淮打招呼。
病房的门刚一关上，他就皱着眉头看向蒋柠，“你明明知道，他对你心思不纯的，为什么还要答应他再次过来。”
蒋柠闻言，直接回答，“你也明明知道，岑雾对你目的不纯，为什么还要抱她，答应陪她。”
傅西淮被她一噎，顿了顿，在床沿边上坐在，拉起蒋柠的手，解释道，“她生病了，时日不多，你没必要跟她计较。”
蒋柠听到这话，在内心里冷笑一声。
她摇了摇头，说，“傅西淮，你还是那么霸道，你什么事情都能做，可却要求我按照你所想的来做。”
“说真的，你想陪她，甚至是娶她，我都没任何异议，但有前提条件的，我的事情你也不要管了。”
“咱们两人就老老实实做孩子的父母便可。”
傅西淮揉了揉有些疲惫的太阳穴，而后哄着说，“我不会娶她，只是可怜她。”
“如果她没有生病，我绝对不会与她再有任何交集，但是蒋柠，她变成今天这样子，我母亲有逃不掉的责任，现如今她没多少时日，只有这种方式可以弥补。”
对岑雾。
他本是想彻底断了她的念想，可谁知突然出现这个令人完全想象不到的意外。
其他的，他都能狠心。
但是在生命面前，他无法做到漠视。
一开始他也以为岑雾是骗他的，直到看到她的本人，他才相信是真的。
她看起来状态太差了，短短几天的时间，就像变了个人。
傅西淮并没有准备隐瞒蒋柠。
说完那话后，他又把内心的想法说了出来。
蒋柠听完后，久久未言。
傅西淮拉起她的手，耐着性子道，“她已经答应我，不会再打扰你。”
蒋柠听到这里，嗯了声，说，“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对方是他的初恋，现在生命垂危，他想陪她度过最后的时光，于情于理，也算正常。
通过这件事，蒋柠也终于确定，岑雾在傅西淮心中的位置，的确谁都无法比拟的。
以他的个性，如果真的没一点情感的话，连可怜都不会有。
她太清楚了。
不过，她并没有说出来。
甚至表现得更加乖巧了，“我明白的。”
傅西淮正想把她拥入怀里的时候，手机响了起来。
是微信信息。
岑雾给他发过来一张图片。
她流了很多鼻血，触目惊心的。
他直接把图片拿给蒋柠看，似乎想要印证他的话。
如此煞费苦心的他，蒋柠头一次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