码头风大,一路颠簸,所以谢二郎看到父母出现的时候,脸色并没有很好。
明明去年他离开时,二人还是家中的顶梁,可今日一看老了许多不说,连带着眼神都变得有些急躁和烦闷了,想到这里,谢二郎叹息一声,家中变故如此多,也难怪父母会受不住,心疼的上前对着二老就行礼问安。
“儿子见过父亲,见过母亲,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
她旁边站着的是藤姨娘,脸上也是堆满了笑,看向谢拙的时候虚情假意多些,但看向翟氏时倒是颇为真诚,“藤娘给公爹,婆母请安,总算是把你们给盼来了,云深那孩子本来打算与我们一起来的,可怕码头人多,一个不留神走散了那才是麻烦,故而留在家里等二老,婆母,云深好几天都没睡好,一直念叨着想您了呢。”
她成功抓住小孙子是老太太的命根子之事,一下子就成为翟氏贴心之人。
“当真?”
“自然是真的,您老回去看过就知道,人都想您想瘦了。”藤姨娘的话让翟氏老怀安慰,这次北来上都,路上可是折腾的难受,可是一想到小孙子对自己期盼已久,那些难受也就烟消云散了。
紧接着就听谢拙问道。
“那云潜呢?他这个长孙怎么不到码头来迎?别告诉我,他也怕丢!”谢拙有些生气。
谢二郎蹙眉,一脸的为难,最后不得不据实以告,“云潜不来,是因为病了,病了好些日子了,昨儿刚能下榻,若是再来码头上吹风,只怕白养了,所以儿子就没让他来。”
“什么?病了?什么病?”
二老都很讶然,而谢二郎脸上闪过一瞬间的不自在,但很快就见藤姨娘凑到跟前来说。
“先上马车吧,这风口上若是吹久了会头疼的,路上让二爷再慢慢的跟您二老说,如何?”
她的安排很周到,二老心中虽着急,但也没有反驳,随后一家人上了提前预备的马车后,就直奔家中,路上谢二郎事无巨细的把他知道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包括张闻音买宅子,谢谨言买宅子,二人和好如初,还怀上了孩子,谢云岫参加科举,儿子因此绝食生病,他去苦求张闻音无果,还有三娘夫妇间生不了孩子的事情,统统都跟竹筒倒豆子似的,全都拿到明面上。
听得谢拙脸色是越来越黑,而翟氏则是一会儿生气,一会儿担忧,一会儿又愤恨的。
“哼,当时收到消息说老大与张氏和好,我就很不高兴了,这张家当初在睦州是怎么堕我们面子的,若不是她逼急了潘氏,哪里会有后面那些事情,还硬生生的刮走了我们七成的家产,简直是闻所未闻!这两个恶儿媳,一个比一个可恶,潘氏固然遭了报应,可张氏竟然还能怀上我谢家的孩子,真是老天不开眼!”
翟氏骂得难听,谢二郎在听到分走七成家产时,脸色有些微微的尴尬。
毕竟自己属于坐收渔翁之利的那个,所以不好反驳。
而藤姨娘却跟无事人一样,淡定的听着他们的抱怨,时不时的还能掺合几句,好似这二人才是她的亲生父母般,反倒是谢二郎是招赘的夫婿。
一路前行,不多会儿就来到了谢二郎的住宅。
这宅子是潘氏千挑万选的,自然哪儿都好,而谢家二老一想到这是靠“打劫”自己的家产得到的宅子时,忍不住的剜了谢二郎一眼,“没出息的东西!”
一句话,把从前那个敏感自卑的他又放了出来。
有这么一瞬间,谢二郎后悔把人找来了,可藤姨娘却挽着他的手,低声提醒道。
“二爷暂且忍忍,也就是这两日的事,等公婆把目标对准了大嫂,咱们就能踏踏实实过日子了。”
“是吗?”
“自然。”
谢二郎深吸一口气,只好将所有的委屈都往肚子里咽,如果可以的话,他巴不得现在就把人送走的好!
谢家二老进了宅子,就直奔两个孙儿所在的住处。
潘氏心疼儿子,所以家中位置最好的地方就是两个孩子在住,这一点,即便是藤姨娘来了,也没有改变,所以感觉到孙儿没有被怠慢,二人心里稍微舒坦了些许。
很快就听到了谢云深扑过来的大声哭喊。
“祖母,祖母,孙儿好想你啊!”他的话让翟氏心揪着疼,当初不应该让孩子离开的,大孙子要科考,小孙子年纪放在这儿,还不如留在睦州自己身边呢,反正她也会延请名师教导,可惜却没能如愿。
现在一听到这声音,她一直强压着的担心也倾涌而出。
“深哥儿,深哥儿,祖母的好孙儿,快让祖母看看,可是瘦了?”
谢云深哭得有些抽抽嗒嗒,谢二郎心里也不好受,潘氏再可恶,但她对两个孩子还是真心疼惜的,自她离开后,儿子们的妆态就一直不好,如今总算是有了人来疼,他也长舒一口气。
“云潜呢?我去看看。”
老夫人疼小孙子,谢拙则关心大孙子,毕竟家里的前途可还指望着他呢。
“这边,儿子带您过去。”谢二郎一边说,一边引路。
而藤姨娘没有去凑这热闹,反倒是站在婆母翟氏旁边,时不时的出声安慰着抱头痛哭中的奶孙二人,心里却打定了主意,一定要趁着这一次二老都在,将自己的身份彻底扶正,至于这两个“碍脚”的继子们,最好是跟着二老回睦州的好!
想到这里,眼神中的“真诚”愈发明显。
而谢云深这些日子都被她纵坏了,还以为藤姨娘是好人呢,所以表现出对她的依赖也让谢老夫人翟氏心有安慰,直言道。
“你是我挑中的好孩子,原本该在大房掌中馈的,现而今却跑来老二这里做姨娘,委屈你了。”
“婆母说的什么话,只要是能孝敬您老,大表哥二表哥又有什么区别呢?再说了,两个孩子骤然失去了母亲的照顾,我自当多关心的,云深倒是与我亲近,就是云潜……到底大些了,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