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牛妈被带走这事，在家属院传的沸沸扬扬。
金牛一家抬不起头，都安生了不少。
江棠雪也被传唤过两次。
家属院没有秘密，虽然江棠雪自己没有说，但是有脑子的人大概都猜到了什么情况。
年关将至，江棠雪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回家。
意外看到秦丽芬在自己家里坐着。
今天外面飘了小雪，拍了拍身上的雪花，江棠雪道：“秦姨，你今天怎么来了？”
“之前你让我打听纺纱厂房子的事情，传到了领导耳朵里，领导那边有些事想当面和你说。我做个传话筒，你明天抽空去领导办公室一趟。”
江棠雪多问了两句：“领导有透露什么风声吗？”
“听人说，金牛家里人给领导送礼了。”
一句话，江棠雪心里有了底。
“行，秦姨，明天一早我就去厂里。”
保住房子才是最要紧的事情。
一夜无眠，江棠雪打着哈欠起床。
把几个孩子送走之后，自己去了纺纱厂。
领导还没来，她站在门口等着。
“小江这么早就来了？”
厂长见到她，端着慈祥的笑意。
领导都是这样，笑面虎。
江棠雪打起了十二分的警惕心。
“厂长早”。
跟在厂长的身后，江棠雪进了办公室。
面对面坐着，厂长先开口：“听厂里人说，你有打听厂里房子的情况。你现在也是厂里的编外人员，有什么顾虑可以直接和我说。”
上次和江棠雪谈过之后，厂里接待的事情就安排在了她那边。
江棠雪也是给面子，上的都是好菜。
生意谈好了，他这个厂长脸上也有光。
看在这事上，面子情还是有的。
左右瞒不了多久，江棠雪也就实话实说了。
“厂长，想来你也看过报纸，我拿了国赛的冠军，被选进了国家队，明年很有可能会代表国家去国外参加国际比赛。”
江棠雪说的这些，厂长都是知道的。
“进入了国家队，你这身份水涨船高。你是厂里的子弟，出去之后也是带着厂里的帽子，可得继续努力。”
江棠雪点点头：“肯定不会给厂里丢脸。”
顿了一下，江棠雪说了自己的打算：“按照国家的安排，我年后就得去京都，先培训三个月，然后再去参加比赛，这么一算，半年就过去了。我家里的情况，您也知道，我走了，留下四个半大的孩子在家不放心，就想着把他们也带过去。”
“我们这一走，房子就空出来了。厂里现在房子紧张，好多人都等着排队分福利房，之前靠着我爸的资历，我家的房子不小。空着没人住，肯定会有人有意见的。所以我就想打听打听，有没有什么政策，能打消大家的想法。”
江棠雪站在厂里的角度考虑问题。
厂长摸了摸下巴：“你的顾虑没错，其实因为你们家现在已经没有家属在厂里上班，但还占着厂里房子这事，已经有很多人找我反应过了。不过我知道，你爸对厂里的贡献很大，这件事就一直压着，后来给你带上了厂里编外人员的名号，一部分人才没了声音。不过还是有人有意见，每次开会，都有人那些事说事。”
江棠雪年轻，去了京都，进了国家队，未来的发展大好。
厂长这么说，是希望能落个好人情。
江棠雪应道：“感谢厂子这半年来的照顾，您为我考虑，我也得为您分忧，所以这房子的事情，还是需要您定一下。不管什么决定，我都配合。”
厂子沉默片刻，错开了话题：“最近家属院发生的事情不少。家属院和厂里的关系紧密，有什么风吹草动，都会影响到一线工人。我倒是很头疼。”
家属院最近的大事，就是金牛妈被抓的事情。
话说一半藏一半。
江棠雪没有说话。
“你觉得金牛妈的事情，怎么处理比较好。”
江棠雪抬头，看到厂长深不见底的眼眸。
微微一笑：“我也是金家人找上门的时候，才知道这事和我有点关系。我和金牛妈也没什么大仇大怨，没想到她居然这么记恨我。我虽然身体没有受到伤害，但是因为这事，好几天睡不着觉。比赛也因为这个收到了影响。”
江棠雪拿着比赛说事，就是不想让厂长觉得这事不严重。
厂长安抚道：“这事确实是金家人做得不对，但是都在一个家属院住着，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关系闹太僵也不太好。”
江棠雪低头没有作声。
厂长道：“金家是老员工，往上数都有人是干着行当的。你们姐弟几个年纪轻，有些事，闹起来你们压不住。”
金家人没有闹开，只是因为这事是金牛妈做的不妥当，闹开了自己没脸。
一旦江棠雪有什么错处被逮到了，金家人可是得理不饶人。
话点到为止。
厂长接着说起了房子的事情：“你家房子一直走特批的流程，我还在位置上，能压一压，如果有意见的人太多，我们也只能想别的办法。”
江棠雪听明白了。
手指摩擦着搪瓷缸子的外杯壁，沉默几秒后开口：“我弟弟妹妹出生起，就在这个房子里住着了，这里面是一家人的回忆。我爸妈走的时候，他们年纪小，我想替他们保留一份回忆。”
“房子的事情，我想得厂里一个准话，免得后面再被人闹出纠纷。”
江棠雪话没有说死：“我住在家属院的房子里，自然有维护家属院和谐的责任，我愿意贡献自己的一份力。”
俩人试探着交了底。
厂长当即喊了其他的领导开会。
生产科，后勤科，人事科，再加上书记和厂长。
五个领导一致表决，给了江棠雪一个盖了章的文件。
拿着文件出门，江棠雪有些激动。
这次是彻底保下了房子。
得了好处，江棠雪也说到做到，当天就去了派出所一趟，出具了谅解书。
不过金牛妈也没有被立即被放出来。
一直被关到了腊月十五。
这次在里面受了罪，江棠雪在家属院见到她的时候，整个人垂头丧气的。
没有了后顾之忧，江棠雪开始全心全意的准备去京都的事情。
平时生活没什么感觉，到了收拾的时候，才发现东西的多。
为了省点钱，日常用的东西，能带的就带上。
每天收拾一点点，很快就到了过年。
年前，江棠雪收到了大订单，有人请她去家里做饭。
给的钱太多，江棠雪有些过意不去，就接了这活。
中午忙着给别人家做团年饭。
半下午才回家。
家里四个孩子守着们，都快成了望姐石。
一看到江棠雪，就围了上来。
“大姐，咱们今晚是不是要吃大餐？”
“大姐，我想吃你做的狮子头。”
“就知道吃，想吃就帮忙，不帮忙的今晚不能动筷子。”
吵吵闹闹的，江棠雪进了厨房。
江棠雪清了清厨房的食材，定下了六个菜。
江棠雪第一个做的是小酥肉。
猪肉是赵东升走内部关系拿到的里脊肉。
今早刚杀的猪，里脊肉很新鲜。
简单清洗过后，切成中指长宽的肉条。
她不是第一次做这道菜，江棠雪今天打下手，已经备好了葱姜水。
加了调味料，肉腌制了二十分钟后捞出来。
控干水分后，江棠雪倒入了淀粉，打了两个鸡蛋，搅拌过后放在一边。
知道今天有好吃的，谁都没有出门。
五个人挤在小小的厨房里，格外的温馨。
等着锅里油热，江棠雪把肉一条一条的放入油锅。
肉条下锅，周边泛起一圈小气泡，香味散发出来，江棠柏吸了吸鼻子：“大姐，待会儿炸好之后，你跟我说，我给你试试味。”
江棠溪道：“你自己想吃直说，别找借口，大姐自己也能试味。”
小酥肉是几个孩子最喜欢吃的，江棠梨今天也很积极，看到江棠雪下肉条，就搬了个小凳子，在灶台边上坐下，拖着小脑袋，看着油锅。
“小梨，给你，吹吹再吃，别烫着。”
近水楼台先得月，江棠梨吃到了第一个小酥肉。
听到声音，江堂柏顾不上手里的活计，大萝卜扔在一边，就跑到了灶台跟前。
都不用江棠雪动手，直接从盆里拿了一个。
刚出锅，小酥肉烫。
左右倒右手，来回几次后，终于吃到了嘴里。
说不出话，伸手竖了大拇指。
“大姐，好吃，一百分。”
江棠雪夹了一根递到江堂松嘴边：“尝尝。”
外面的淀粉已经炸酥了。
牙齿咬下去，能听到声音。
每个人尝了一根，江棠雪开始做料汁。
大葱切成段，生姜切成丝。换了一个炒锅，锅里倒了一层底油。
油热后，江棠雪下入了干辣椒、小茴香、八角、桂皮、香叶。小火爆香，加入清水烧开。
最后加白糖、葱段、姜丝、酱油调味。
五个人，口味不一样，江棠雪留了一半，待会儿直接吃，剩下的一半摆在碗里，烧好的料汁浇上去。把炸好的肉摆在碗里，将煮好的料汁浇上去。
小酥肉做好了，放在灶台上，看着灶火温热着。
“姐，苹果洗好了。”
苹果是林如萍给的。
一小袋子，十二个拳头大的苹果。
家里人不是特别乐意吃，放在一边，时间长了容易焉巴。
江棠雪想着做成苹果酥刚好合适。
江棠雪在小凳子上坐下，拿到刀开始削皮，指头宽的皮，从头到尾不断。
“大姐，你是怎么做到的。”
接受的崇拜的眼神，江棠雪轻笑：“独家秘笈，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江棠溪拿了个苹果，学着江棠雪开始削皮。
刚绕了一圈，就断了。
江堂柏捡起果皮看了一眼：“二姐，你不适合干这事，照你这削法，半个苹果没了，还是还给大姐做吧。”
“讨打。”
江棠溪也知道自己不是这块料子，放下苹果和刀，转身去抓江堂柏。
无视他们的打闹，江棠雪很快削好了八个苹果。
对半切开，把中间的果核去掉后，切成薄片，放在了盐水浸泡。
江棠梨一直没有离开灶台，舔了舔嘴唇问道：“大姐，苹果是甜的，盐水是咸的，能好吃吗？”
江棠雪卖了个关子：“你待会儿尝尝？”
和小酥肉一样，需要挂糊再炸。
江棠梨可以做这些小事，裹了两次白粉后，放进油锅。
看着变成了金黄色，江棠雪捞了起来：“试试。”
江棠溪对这道菜好奇，凑了过来：“我之前还吃过一个苹果，怎么没有感觉天哦这么甜呢？”
吃完了一片，又拿了一片。
一直被她挡在身后的江堂柏有些忍不了了：“二姐，都被你吃光了，我们待会儿吃什么。”
江堂松胳膊长一点，越过江棠溪拿了两片，分给了他一片。
外酥里糯，第一次吃这个菜，很不错。
四喜丸子红烧肉，是家里团年饭必备菜品。
费时间的菜做完之后，江棠雪开始炒菜。
最后一个荤菜，就做了炒鸡。
鸡是前两天店里没用完的食材，大冷的天，放在院子里，没一会儿就冻上了，能放好几天。
素菜除了香酥苹果，江棠雪还吵了一个小白菜。
这可是稀罕东西，是大棚菜，江棠雪托关系买来的。
这是江棠雪来这个世界后第一次过年，也是在这个房子里最后一次过年。
围坐圆桌边上，江棠雪还有些感慨。
不过几个孩子就没有什么愁绪。
眼里只有桌上的菜。
“大姐，这个香酥苹果好吃，等明天苹果丰收的季节，能不能多给我们做几次。”
香酥苹果最先被光盘，江棠梨还有些没吃够。
“多吃几次就吃腻了，等明年有苹果了，我给你做其他。”
“我在报纸上看到姐你做了鸡蛋豆腐，我还没吃到过呢。姐，你什么时候能给我们做一次。”
“等去了京都吧，后面几天事情多。”
托人买到的车票，是正月初八。
初一已经过完了，初二有走亲戚。
这一次走了，一年半载不回来，江棠雪打算请熟人们吃个饭，算是正式道别。
另外还要抽一天回家，给爸妈上坟烧香，也跟他们说一声。
这么算下来，没有得空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