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溪沿着胡同往里走。
脚下的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每一块砖、每一道裂缝,都像刻进了骨子里,哪怕闭着眼睛,她也能准确走到目的地。
走到胡同最里面,就是陈家的房子。
一栋老旧的一楼小平房,带个巴掌大的小院。
院门虚掩着,留了一条缝,里面静悄悄的,看样子陈家人应该是出去了。
眼前的景象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记忆的闸门。
上辈子在这儿度过的那些暗无天日的日子,一下子涌了上来,每一次打骂、每一次羞辱,都清晰得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顺着记忆里的位置,绕到小院侧面,推开了一道不起眼的小门。
这是陈家的杂物间,阴暗又逼仄,里面堆着乱七八糟的废品,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霉味和馊味。
借着从狭小窗户透进来的一点光,她看见一个女人蜷缩在角落里。
鼻青脸肿,脸上布满了新旧交错的伤痕,嘴唇干裂得渗着血丝,身上穿的衣服又脏又破,沾满了污渍,整个人看起来毫无生气,像一滩烂泥。
苏云溪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
她转身走出杂物间,到院子里的水缸旁舀了一瓢冷水,又折了回来,缓缓地将水倒进女人干裂的嘴里。
冷水顺着喉咙滑下,干裂的嘴唇得到滋润,女人像渴极了的野兽,贪婪地吞咽着。
随着水分的摄入,她涣散的思绪渐渐回笼,缓缓睁开眼睛,费力地抬起头,想看看是谁在给自己水喝。
夏日的天暗得晚,此时天边还残留着一点橘红色的光亮。
苏云溪背着光站在那里,光线勾勒出她的轮廓,像镀上了一层金边,美得惊心动魄,宛如天神降临。
她穿着一袭白色的连衣裙,裙摆垂在地上,干净得一尘不染,如梦如幻,像一场不真实的幻觉。
可那张绝美的脸上,却没有丝毫温度。
女人看清眼前人的模样,整个人都僵住了,眼神里里面充满了震惊。
这个人,是苏云溪!
恐慌瞬间淹没了她,她下意识地想往后缩,可浑身酸痛,根本动弹不得。
自己这副可怜又狼狈的样子,和苏云溪的美丽优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就像阴暗角落里的蛆虫,见不得半点阳光。
求生的本能压过了羞耻。
她颤抖着伸出手,死死抓住了苏云溪的脚踝,声音微弱得像蚊子叫,带着哭腔哀求。
“求……求你,救救我……”
苏云溪缓缓蹲下身,用手指轻轻挑起了她的下巴,迫使她看着自己。
白梅对上她那双淡漠中带着嘲讽的眼睛,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难堪得无地自容。
可活下去的念头让她不得不把苏云溪当成唯一的救赎,眼神里充满了乞求。
苏云溪的目光落在她平坦的肚子上,语气平淡地问:“孩子呢?”
白梅嘴唇动了动,却没说话,把头扭向一边,不敢看她。
苏云溪心里了然,像白梅这么个不听话、还敢反抗的儿媳妇,陈母怎么可能让她带孩子?
怕是生下来就被抱走了,连喂奶的机会都不会给她。
“这就是你想过的日子?怎么样,城里人的生活,还满意吗?”
苏云溪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讽。
提到这个,白梅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脸上布满了苦涩和悔恨。
她梦想着过城里人的日子,当初陈建军说带她回首都,她还以为自己不用再当乡下人了,能过上好日子。
可没想到,来了首都后的生活,和她想的完全不一样。
陈建军完全暴露了本性,不再像以前那样装得温和儒雅。
他脾气暴躁得很,一点小事就打骂她,把在外面受的怨气、怒气,全都发泄在她身上。
她想跑,可她根本斗不过陈母,她看得她死死的。
等白梅生下孩子后,他们更是不把她当人看,像栓狗一样把她锁在这个杂物间里。
她跑也跑不出去,想要求救,可每次被他们发现,换来的都是一顿更狠的毒打。
在清水村的时候,她爸是村支书,她从小到大,也没受过这么大的委屈。
可是来了陈家,什么脏活累活都要她干,端屎端尿,洗衣做饭。
她受够了,她真的受够了。
白梅哭得撕心裂肺,抓住苏云溪脚踝的手更紧了。
“对不起,苏云溪,我错了,我不该当初那么对你,不该抢你的东西……求你,求你救救我,我给你磕头!”
说着,她就想往地上磕,可浑身酸痛,根本起不来。
苏云溪轻轻抽回自己的脚踝,语气淡漠:“我凭什么救你?这不是你自己选的生活吗?当初哭着喊着要嫁给陈建军,要当城里人,现在这样,不就是你想要的?”
白梅哭得更伤心了,眼泪混着脸上的污渍往下淌,看起来更加狼狈。
“我后悔了,我真的后悔了……如果早知道是这样,我死也不会嫁给陈建军,不会来首都……”
苏云溪看着她痛哭流涕的样子,眼神里没有丝毫同情,反而缓缓露出了一抹笑容,那笑容很诡异。
“后悔有什么用?光后悔,就能摆脱这一切吗?你就不想报复他们?不想让陈建军、还有陈家人,也尝尝你受过的苦?”
白梅愣住了,哭声渐渐停了下来,茫然地看着苏云溪。
“你想想,陈建军是怎么打你的?陈母是怎么磋磨你的?他们把你锁在这里,像对待畜生一样对待你,抢走你的孩子,让你生不如死……你就心甘情愿这么被他们欺负?”
苏云溪的声音轻柔,却像带着魔力,一点点钻进白梅的心里。
白梅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眼里闪过一丝恨意,可很快又被绝望取代。
“我……我能怎么办?我打不过他们,也跑不出去……”
“打不过?跑不出去?”苏云溪轻笑一声,“那是因为你没找对方法。对付他们这种人,就得用更狠的手段。你越是软弱,他们就越是欺负你。只有让他们疼了、怕了,你才能真正摆脱这一切。”
她的声音一点点引导着:“你想想陈母,她最看重什么?是钱,是她那个宝贝儿子陈建军。你要是能让陈建军倒霉,让她的钱没了,你说她会不会气疯?会不会比打你一顿还难受?”
白梅的眼睛里渐渐有了光亮,恨意像种子一样在心底生根发芽,她看着苏云溪,眼神里充满了询问。
苏云溪看着她,笑容更深了,语气带着蛊惑。
“如果,陈建军发现那个孩子不是他的,你猜,他会怎么对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