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阳光透过云层，像一层淡金色的纱笼罩在幼儿园操场上。
小区旁的这家国际幼儿园，号称“魔都前三”，环境布置得堪比度假村。花坛里栽着一排郁金香，喷泉潺潺作响，绿茵场边上搭着天幕，摆满了点心、果汁。空气里有淡淡的糕点甜香，混合着新鲜割过的草地味。
沈荔牵着沈一汀走进来，崽崽背着小书包，小手紧紧握着她的指头。
“妈妈，这里好大。”小家伙抬头，眼睛亮晶晶的，像两颗黑葡萄。
“嗯。”沈荔低头笑了笑，“以后你要是在这里上学，天天都能玩。”
她走进会场，明显感觉到周围投来的目光。几乎所有家长都在打量她，有好奇的，有讥讽的，也有单纯羡慕的。
“那不是沈荔吗？就是前阵子闹得沸沸扬扬的那个女明星。”
“明星也送孩子来啊？”
“听说是单亲妈妈呢……”
窃窃私语此起彼伏。
沈荔耳尖动了动，却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她把墨镜摘下来，放进包里，唇角带笑，气场笼罩下来，像在红毯上走场。
主持人是园长，一个笑容亲切的中年女人。她拍了拍手：“各位家长，今天的家长见面会，主要是为了让大家彼此熟悉，孩子们以后要在一起生活三年，家长们也是一个圈子。来，先请大家做个自我介绍吧。”
话音落下，坐在第一排的王太太立刻站起来。她穿着宝蓝色连衣裙，戴着夸张的祖母绿项链，拉着儿子的手：“我家孩子叫安安，爸爸是金融行业的，家里在陆家嘴有公司。希望以后大家多多照顾。”
一圈掌声。
第二个是林太太，她笑得温婉：“我家孩子叫可可，家里做外贸的，常年跟国外有往来。希望孩子们多交流，家长们多沟通。”
沈荔坐在最后一排，手里抱着沈一汀，低头帮他解开小熊的拉链，看似心不在焉，耳朵却把这些“金融”“外贸”的字眼都收进去了。
一个接一个家长站起来，背景一个比一个显赫。沈一汀小脸紧张，手心里全是汗，悄悄往沈荔怀里缩。
“妈妈，他们都好厉害。”
沈荔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声音轻轻的：“崽崽不怕，他们厉害是他们的，你厉害是你的。”
很快，主持人把话筒递到沈荔面前。
“这位家长，请您也介绍一下。”
全场的视线刷地落下来。
沈荔慢悠悠站起来，动作不急不缓，唇角微勾：“大家好，我家孩子叫沈一汀。我自己是个演员，平时工作比较忙。”
她顿了顿，抬眸，声音微微一扬：“不过家里条件还算可以，孩子不用为学费操心。希望大家以后多关照。”
寂静一瞬。
王太太率先笑了：“哟，沈小姐真谦虚，全款买豪宅的新闻我们可都看过了。”
林太太也跟着起哄：“对啊，沈小姐不仅条件好，最近还很火呢，直播间都要挤爆了吧。”
她们嘴角带笑，语气却锋芒毕露，像是要挑刺。
周围响起低低的附和声，眼神或明或暗地落在沈荔身上。
沈荔挑眉，笑容不减，手轻轻拍了拍孩子的肩：“豪宅是我买的没错，不过那是给孩子准备的家。钱再多，花不到孩子身上，也没什么意义。”
这话一出，空气像是被针挑破了，几声轻笑压不住地冒出来。
有人小声感叹：“说得好。”
王太太的笑容僵了僵。
——
活动中途，几个家长围成一圈寒暄。沈荔刚走过去，就听到一个男人问：“沈小姐最近是不是有新作品？要是需要投资，我们这边可以聊聊。”
他话说得暧昧，眼神更暧昧。
沈荔笑了笑，懒洋洋回：“投资就不用了，我最近不缺钱。”
说着，从包里随手拿出手机，屏幕上还停留在股票界面，涨停的红色数字刺眼。
有人倒吸一口气。
“这不就是前阵子的大妖股吗？”
“她真的买进去了？！”
王太太脸色彻底不好看了——她老公正是金融圈的，前几天还说这股不行，没想到今天被当众打脸。
沈荔把手机扣回包里，眼神淡淡扫过人群：“股市有风险，投资需谨慎。我运气好，没别的意思。”
这轻描淡写一句，彻底把装逼和打脸收得干干净净。
散场的时候，林太太阴阳怪气：“沈小姐真是厉害啊，赚钱容易，孩子教育也要上心才行。别光顾着工作，孩子孤单了可不好。”
沈荔低头，看着身边紧紧牵着自己衣角的沈一汀，心里泛起一股柔软。
她笑意更淡：“谢谢提醒，我会陪着他的。就算我什么都没有，崽崽也不会孤单。”
林太太哽了下，硬生生没能接话。
沈荔拉着孩子往外走，夕阳落在她身上，长长的影子里，是她和崽崽并肩的模样。
回到家，天色刚擦黑。
沈荔换了双拖鞋，随手把包扔到沙发上，崽崽已经跑去把乐高倒在地毯上，一块块小零件哗啦啦掉出来，像雨点砸在铁皮上。
她给自己倒了杯水，刚喝一口，手机震动不停。
点开一看，是园长拉的新群——【星河幼儿园小二班家长群】。
头像一个比一个精致，不是小红书的美颜照，就是朋友圈的全家福。
群公告里写得清清楚楚：大家要互相帮助、共同关心孩子成长。
沈荔眯了眯眼，心想：呵，又一个“宫斗场”。
果不其然，刚进去消息就开始刷。
【林可可妈妈】：今天见面会很开心呢～就是有些家长说话有点直，大家别往心里去哈。
【王安安妈妈】：对对对，毕竟有些家长平时忙，可能不太懂怎么照顾孩子。教育嘛，不能光靠钱。
【李小贝妈妈】：哈哈哈有些家长挺上心的，毕竟买房子容易，培养孩子难呀。
一条接一条，句句不提名字，句句都往她身上招呼。
沈荔抿了口水，笑出声来。
“妈妈，你笑什么呀？”崽崽抬起头，鼻尖上还沾着一块乐高。
“没什么，妈妈只是看见几个跳梁小丑。”她伸手把那块乐高拿掉，顺势揉了揉小脑袋。
群里还在热火朝天地聊。
【林可可妈妈】：我觉得亲子关系很重要，爸爸妈妈最好都能出席，这样孩子更完整。
【王安安妈妈】：对啊，孩子们以后要一起长大，大家背景差不多，交流起来才方便。
沈荔一挑眉，指尖在屏幕上点了点，懒洋洋敲了一行字。
【沈一汀妈妈】：不好意思啊，我家确实只有妈妈。不过没关系，孩子要的是陪伴，不是凑数。
消息刚发出去，群里安静了一瞬，像被人捏住了嗓子。
很快又有人冒泡。
【李小贝妈妈】：哈哈哈说得对，陪伴最重要。可是…有些场合嘛，毕竟需要父亲出面。
沈荔瞥了眼，手里转着玻璃杯，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要开战是吧，那就来吧。”
她拍了拍沙发扶手，把手机放在大腿上，飞快打下一段话。
【沈一汀妈妈】：哦？我倒觉得父亲有没有不是关键，关键是能力。比如说，今天股票市场，有人看衰的星辰大海，收盘直接拉涨停。我买了五千万，赚了差不多一千五百万。】
群里彻底炸了。
【？？？】
【卧槽真的假的】
【沈小姐好飒！！】
几条震惊的表情包刚飘出来，王太太忍不住了。
【王安安妈妈】：哟，沈小姐真会开玩笑，股市风险那么大，哪有那么容易。】
沈荔点开群文件，把今天的交易截图丢了进去，几串醒目的红色数字，涨停，账户资金浮盈清清楚楚。
【沈一汀妈妈】：不好意思，我从来不开玩笑。】
群里安静得要命。
——
一分钟后，园长弱弱冒泡。
【园长】：哈哈大家别光聊投资嘛，还是要把注意力放在孩子们身上。
但底下的消息风向已经变了。
【李小贝妈妈】：沈小姐好厉害啊！有空能不能指导一下我们怎么买？
【周大牛爸爸】：膜拜！我还在犹豫要不要卖掉，结果你直接梭哈，牛！】
【林可可妈妈】：……】
【王安安妈妈】：……】
沈荔眯起眼，把手机屏幕锁上，靠在沙发上轻笑出声。
“妈妈，你笑得好开心。”崽崽凑过来，手里还捧着一辆拼好的乐高小车。
“嗯，妈妈刚刚在群里打怪兽。”
“打赢了吗？”
“当然赢了。”她伸手捏了捏他的小脸，眼神里带着点骄傲，“妈妈可厉害了。”
第二天一大早，园长在群里发消息：
【各位家长，今天有一场小朋友的插班测评，主要是语言表达、逻辑思维和手工能力，请家长们知晓。】
群里立刻热闹了起来。
【林可可妈妈】：哎呀这不就是小小的考试嘛，孩子还小别给他们太大压力。
【王安安妈妈】：嗯呢，不过也能看出平时谁家教育得当。
【李小贝妈妈】：哈哈我家小贝昨晚还背了唐诗，应该能拿高分。
沈荔看着手机，眉梢一挑。她没准备什么练习题，昨晚崽崽一直在拼乐高，还硬塞了她一只鸡腿。
“崽崽，今天要测评，你怕不怕？”
小家伙正趴在地上拼城堡，听见这话头也没抬：“不怕。”
“你都不知道要测什么呢。”
“没关系，反正老师问什么我就说什么。”他说得理直气壮，还插了个小零件，乐高城堡的门“咔哒”一声合上。
沈荔笑了，揉了揉他软软的发顶。
到了幼儿园。
小班教室临时布置成测评场，桌椅整齐摆放，几个老师坐在前面，手里拿着表格。后面留了几排椅子给家长旁听。
沈荔带着崽崽进去，刚坐下，就感受到侧面投来的目光。
林太太已经在那儿，妆容精致，手里拎着个爱马仕包，眼神意味深长地扫了她一眼，像是在说：等着看笑话。
王太太也坐在不远处，嘴角勾着，压低声音跟旁边的妈妈说：“有些家长啊，光会砸钱，教育才是关键。”
沈荔懒得搭理，把外套脱下搭在椅背上，抱着手臂淡定看场内。
测评开始。
第一个上去的小朋友是林太太的女儿。小姑娘穿着蓬蓬裙，背了好几首唐诗，奶声奶气，老师们点头称赞。
“真不错，表达很流畅。”
林太太得意极了，往沈荔这边看了一眼。
第二个是王太太的儿子，逻辑题答得磕磕绊绊，但因为说了两句英语，被夸了句“挺有国际视野”。
轮到沈一汀的时候，几个妈妈眼里带着掩不住的幸灾乐祸。
小男孩背着小书包，慢悠悠走到前面，老师问：“小朋友，能给我们讲一讲你最喜欢的东西吗？”
沈一汀想了想，脆生生回答：“我喜欢乐高。”
“为什么喜欢呢？”
“因为乐高可以变成房子、车子、桥，还能变成火箭。它坏掉了还能拼回来，就像……就像妈妈说的，人生会有起起落落，坏了也能重新拼。”
话音落下，教室里一下安静了。
几个老师面面相觑，忍不住在表格上勾了个“优”。
沈荔微微一愣，心里忽然酸了一下。那晚她随口说的话，小家伙竟然记住了。
老师继续出题：“那你能拼一个东西给我们看看吗？”
沈一汀背包里就带着乐高，他蹲在地上哗啦啦拼了十分钟，最后竟拼出一个能推能拉的小车，还在车顶搭了个“旗子”。
“这是妈妈的车，我以后要开着车带她去买鸡腿。”
全场哄笑。
几个老师直接鼓掌：“很有想象力，动手能力也很强！”
家长席上一片议论。
“这孩子脑子挺灵光的啊。”
“看着平时话不多，想不到表达这么好。”
“比背唐诗有意思多了。”
林太太脸色有点僵，硬挤出笑容拍了两下手。
沈荔靠在椅背上，唇角微微勾起。
测评结束，老师当场公布结果，沈一汀被评为“综合表现最佳”。
林太太和王太太的笑容终于挂不住。
沈荔慢悠悠起身，抱起崽崽，转头对她们笑了一下：“孩子们都挺棒的，就是大人别太功利。你们说对吧？”
“妈妈，我厉害吗？”
“厉害。”沈荔摸了摸他的小脸，“你今天可是把妈妈都给惊艳到了。”
小家伙憨憨笑着，把奖状塞到她手里：“那这个奖状，送给妈妈。”
沈荔愣了下，心口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