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没有法子，一头是家里的顶梁柱，孩子的爹，一头是才十多岁的女孩，这可咋办？
纠结片刻，女人哭着说道：“她爹，实在不行你就把我卖了吧，我可以去给人家当粗使婆子，好歹能换点粮食把田赋交了，只要你能把俩孩子养活就成。”
说完，女人一抹脸直接站起身，一脸决绝地准备去牙行。
小姑娘见状，当即不干了，哭着跑上前抱住了母亲。
“娘，你让爹把我给卖了吧，爹说了，只让我去给人家做童养媳，人家家里条件好，能吃饱饭。我是自己想去的。”
此话一出，一家三口当即抱作一团，痛哭不止。
至于看热闹的群众，个个神情麻木。
如今大家自身难保，实在拿不出多余的铜钱，于是开始纷纷出起了主意。
“要不还是卖女儿吧，要是碰到了好人家，好歹有口饭吃，饿不死。”
“是啊，这个童养媳已经算不错了，总比卖进那种地方让人糟蹋，或者给人家做小强吧。”
“就是，你这妇人年纪也不小了，现在光景不好，即便是想去做婆子，恐怕也没人要。”
柳芸看得心里堵得慌，可她也知道这只是个开始，往后的日子会一天比一天难熬。
后面她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就对梁少斌说道：“咱们还是回去吧。”
梁少斌“嗯”了一声，翻身上车，继续往城门而去。
哪知才走了几步，突然路边窜出一个人影，直接把车给拦住了。
柳芸定睛一看，发现是个十五六岁左右的年轻姑娘，看那脸蛋儿长得还挺标致的。
“公子，你们家缺不缺人？我啥都会干，吃的也不多，只要一袋子小米给家里人就行。”
说完，那姑娘又看了一眼梁少斌跟柳芸，似乎在琢磨二人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爹娘要把我送进刘宅做小，我不愿意，我宁愿找个普通人家嫁了，只要一袋子小米就成。”
梁少斌面无表情地挥了挥鞭子，“让开。”
那姑娘却是个脾气倔的，硬生生站在前头不让路。
柳芸觉得这样僵持下去不是法子，只能往梁少斌身边凑了凑。
“那个姑娘，当着我这个刚过门的正牌娘子的面，你刚才的话是不是有些过分了？而且这城里男人那么多，你咋就单单看上我男人了？”
那姑娘听了这话，咬住唇往旁边让了让，“对不住，我还以为你们是兄妹，所以想碰碰运气。”
柳芸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也没计较。
毕竟就是个可怜人，若不是走投无路，恐怕也不愿意蹲在城门口，直接光天化日找男人嫁。
而梁少斌长相出众，还赶着牛车，车上还这么多东西，要是换做自己恐怕也会碰碰运气问一问。
直到顺利出了城，柳芸脸上还是有没消散的郁闷。
梁少斌看出来她不高兴，还以为是刚才的事，就赶紧解释。
“刚才那姑娘应该是看咱们车上东西多，所以才会冲出来，应该不是冲着我来的。”
柳芸朝他瞥了一眼，“刚才的事我早就翻篇了，我就是觉得这世道对女子来说太不公平了，这灾年才刚刚露头，女子就已经早早的被打好了标价，全都成了待价而沽的商品。”
“刚才那个十多岁的丫头是，她的母亲也是，还有刚才那个出来拦路的姑娘也是。”
“本来他们应该是孩子、母亲、待嫁的姑娘，如今却直接变成了别人家的童养媳、粗使婆子和小妾。”
柳芸忍不住感慨，“等荒年真的来了，女子们还有活路吗？”
梁少斌听柳芸这么说，眼中也流露出一抹不忍，然后叹了一口气。
“没法子，这的确只是个开始，以我们如今的能力救不了任何人，只能自保了。”
“往后这种情况也只会越来越多，你要是觉得难受，就别看了。”
上一世他也曾幻想过在逃荒路上能帮一个是一个，可到后来他才知道，人性是复杂的。
除非你能走到足够的高度，不然的话不要有救济苍生的念头。
在没有足够力量的时候，即便是心怀慈悲，也只是徒劳。
柳芸看他眼神黯淡，突然明白他在想什么，开口宽慰道。
“有多大能力办多大事，不过我相信总有一天会拨云见日的，不是有句话吗？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
梁少斌听她这么说，突然眼睛一亮，惊喜地问：“这是你写的？”
柳芸直接忍俊不禁。
“我哪有这么高的造诣？这是我们那个世界的古人写的，而且我们那个世界这样的优秀诗词可太多了，回头我给你背几首。”
梁少斌脸上有了笑意。
“不着急，咱们日后还有很多时间，你慢慢背，不过你能不能跟我说一下你那个世界到底是怎么样的？”
柳芸闻言沉默半晌，主要是不知道该从哪里说。
但梁少斌这么好奇，她就随便说说吧，“我们那个世界在几十年前也遭遇过饥荒和战乱，但是靠着无数人的努力，最后还是过上了衣食无忧的好日子。”
“对了，我们的女子地位也没你们这儿的低，不存在什么三妻四妾，我们那儿都提倡一夫一妻制。”
梁少斌一边听一边点头。
柳芸则是絮絮叨叨地说了一路，话匣子打开之后根本就盖不住。
而梁少斌则是认认真真地听了一路，偶尔再问个小问题。
等快到家时，两人之间的气氛也从方才的苦闷变得轻松了不少。
等到村口，梁少斌依旧下来，牵着牛车慢慢往家去，尽量不发出太大的响动。
等回到家，天已经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了。
陈氏一直在门口等着，时不时朝外张望，看见两人回来，赶紧快步上前迎接。
“咋这个时候才回来？”
“买了点东西。”
陈氏往牛车上一看，当即吓得说不出话来，“这叫买了一点东西？”
柳芸有些尴尬地挠头。
等进了院子，陈氏赶紧张罗着去隔壁给俩人热饭。
柳芸拉住她，“娘，不必了，我俩自己随便弄点儿吃就行，你们都吃过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