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书上,言语明确,说不许将药卖给程家!”
程凡一股寒意,顺着脊椎骨,爬满了全身。
这句话,比直接下令杀了她,还要狠毒一万倍!
这意味着,从今往后,任何人,都可以随意地欺辱她,殴打她,甚至杀了她的家人,而官府,不会管,也不能管。
她程凡一家,成了被整个国家抛弃的“贱民”!
“是……是镇北大将军,顾长风。”李德海的声音里,带着深深的忌惮,“文书上,盖着他的帅印。”
顾长风!
那个夺走了姐姐军功,踩着姐姐的功勋平步青云的男人!
果然是他!
他不仅要在朝堂上让姐姐身败名裂,更要在乡野之间,将她全家都逼上绝路!
“所以,城里的药铺……”
“都是州府下的命令。”李德海闭上眼,痛苦地说道,“别说是我,就算是知府大人,也不敢违逆他的意思。凡儿,你得罪的,是如今圣上面前最炙手可热的红人,是手握几十万兵马的封疆大吏!我们……我们惹不起啊!”
李文轩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他这才明白,自己面对的,是怎样一个庞然大物。
“爹!那……那大哥的姐姐怎么办?难道就眼睁睁看着她……”李文轩急道。
“闭嘴!”李德海厉声喝道,随即又软了下来,长叹一声,“我李家在江南经营百年,靠的是什么?就是‘和气生财’四个字!这种神仙打架的事情,我们沾上一点,就是粉身碎骨的下场啊!”
书房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许久,李德海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他转身,从书房的暗格里,取出一个沉甸甸的包裹,递到程凡面前。
“凡儿,这是……我库房里,剩下所有能用得上的伤药了。”
“你拿去,都拿去。算是……干爹最后能为你做的一点事了。”
他的声音,充满了疲惫和歉疚。
“以后……以后李家,真的无能为力了。你……好自为之吧。”
程凡默默地接过那个包裹。
很沉。
她知道,这里面不仅是药材,更是她和李家之间,那份刚刚建立起来的情谊的终结。
她没有怨恨。
她理解李德海的苦衷。
在绝对的权力面前,一个商人的自保,再正常不过。
“多谢干爹。”
程凡对着李德海,深深地鞠了一躬。
“这份情,程凡记下了。”
说完,她没有再多说一个字,转身,走出了书房。
她的背影,在灯火的映照下,被拉得很长,很长,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孤寂和决绝。
李文轩想追上去,却被李德海一把拉住。
“爹!”
“让他去吧。”李德海看着儿子,眼中满是复杂,“文轩,你记住,从今天起,不许你再去找他。我们李家,和他,再无瓜葛。”
“为什么!爹!他是大哥啊!”李文轩不解地嘶吼。
“因为爹不想看着你,看着我们李家满门,都给他陪葬!”
李德海的声音,在空旷的书房里,回荡不休。
程凡提着那包沉甸甸的药材,走在清冷的街道上。
她回家后。
先是给姐姐用了药,先将伤势稳住,然后哄着姐姐睡下,自己坐在了门口的院子里。
夜色如墨,浓得化不开。
程凡一个人坐在院门口的石阶上,晚风带着田埂上泥土和野草的气息,吹得她单薄的衣衫猎猎作响。
程凡缓缓抬起头,望向天边那轮残月。
她想起了自己穿越前的生活,笔下曾创造出无数个惊才绝艳、逆天改命的主角。她为他们设计过比这更绝望百倍的困境,也为他们铺设过柳暗花明的转机。
她曾以为自己懂得了所有的挣扎与不屈。
可当自己真正成了这局中人,才体会到那种深入骨髓的无力感,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
顾长风远在京城,权势滔天,直接对抗无异于以卵击石。
林家是地头蛇,财大势大,硬碰硬也讨不到好。
禁药令是州府下的,官府这条路也堵死了。
看似是一个死局。
但是……任何一张天罗地网,都必然有其最薄弱的环节。
她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在原书的剧情里,林盛为了彰显自己的“仁善”和“才华”,曾经请那位文先生,在岳阳城举办过数次义诊。
而那位文先生,全名文思远,是欧阳阁老的关门弟子,医术高超,但也因此心高气傲,最是爱惜自己的名声。
他为林家做事,是门客,是合作,而非家奴。他图的是林家提供的优渥条件和名望。
禁药令,是顾长风下的,由州府执行。文思远作为岳阳城最负盛名的医者,必然是第一个接到通知并被要求严格执行的人。
这是一个秘密的、上不得台面的命令
。因为“不许卖药给某一家”这种事,传出去就是“官逼民反”,是欺压百姓的铁证,会引起巨大的民怨。
所以,他们只敢做,不敢说。
而文思远这种自诩清高的大儒弟子,最怕的是什么?
是身败名裂!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
岳阳城最大的茶楼“品茗轩”二楼的一间雅间内,程凡团队的第一次“作战会议”正式召开。
李文轩一夜没睡,眼下带着淡淡的黑眼圈,但精神却异常亢奋。他将一沓纸放在桌上,上面是他连夜托人打探来的消息。
“大哥,都查清楚了。”李文轩指着一张绘制潦草的地图,“文思远的药铺名叫‘仁寿堂’,就在城东最繁华的朱雀大街上。他这人极其自负,每天只坐诊两个时辰,上午一个时辰,下午一个时辰,其余时间都在后院看书品茶,自诩风雅。”
“他铺子里的伙计有两个,一个是他带了多年的老药童,叫福伯,为人精明,口风很紧。另一个是新来的小伙计,手脚还算麻利。”
程凡点了点头,这些信息与她记忆中的相差无几。
“最关键的一点,”李文-轩压低声音,“我找人问了,最近确实有不少人去仁寿堂买药被盘问许久,甚至有人因为答不上来路,被直接赶了出去。看来,这文思远执行那鬼命令,执行得相当严苛。”
“越严苛,越好。”程凡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越是怕出错,就越容易被我们抓住破绽。”
她看向围在桌边的四个小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