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玄的状况比想象的更糟。
那“蚀魂血咒”如同附骨之疽,在他体内疯狂蔓延,侵蚀着他的妖力本源。
他原本就未痊愈的伤势被彻底引爆,气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弱下去,脸色灰败,连维持站立都显得勉强,全靠一股惊人的意志在支撑。
我们必须立刻离开!祭坛的动静和猎妖人临死前的反扑,就像在寂静的森林里敲响了警钟,不知会引来多少窥探者。
“往北,穿过前方的‘瘴气林’,有一处我早年发现的地下裂隙,极为隐蔽,或可暂避。”
常清云巨大的头颅转向北方,语气急促。
它巨大的身躯盘绕,做好了开路和必要时背负墨玄的准备。
“走!”我当机立断,上前搀扶住摇摇欲坠的墨玄。
他的手冰冷刺骨,触碰到的瞬间,我甚至能感觉到那血咒阴邪的侵蚀力试图顺着接触处蔓延过来,被我体内残存的赤金力量本能地隔绝开。
墨玄看了我一眼,冰蓝色的眼眸因痛苦而显得有些涣散,但他没有拒绝我的搀扶,只是极其轻微地点了下头。
黄老窜到前面探路,常清云断后,我们一行迅速离开了这片弥漫着血腥和死亡气息的山谷,一头扎进北面更加茂密阴森的丛林。
所谓的“瘴气林”,名副其实。
这里的树木更加高大扭曲,枝叶间弥漫着五彩斑斓的雾气,带着甜腻的腐朽气息,寻常生物吸入一口恐怕都会立刻毙命。
常清云释放出淡淡的妖力屏障,将我和状态极差的墨玄护在其中,艰难地穿行。
墨玄的身体越来越重,大半重量都压在了我身上。
他紧闭着双眼,眉头紧锁,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唇色由苍白转向一种不祥的暗紫。
那血咒的纹路在他脖颈和手背的皮肤下隐隐浮现,如同活物般蠕动,看着就让人头皮发麻。
我能感觉到他体内妖力的剧烈冲突和飞速流逝。
这样下去不行!
“黄老,常清云前辈,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暂时压制这血咒?”我焦急地低声询问。
黄老一边警惕四周,一边无奈摇头:“蚀魂血咒是猎妖人一脉的禁忌之术,以施咒者魂飞魄散为代价,极为歹毒,专蚀妖魂本源。
寻常丹药或法术,难以起效,反而可能加速其爆发。”
常清云沉默地前行了片刻,才沉重开口:“除非能找到至阳至纯的天地灵物,或是有擅长净化驱邪的大能出手,否则……只能靠他自己硬抗。墨玄大人修为深厚,或能……撑得久一些。”
至阳至纯的天地灵物?
这茫茫白山,何处去寻?擅长净化的大能?更是虚无缥缈!
我的心不断下沉,难道只能眼睁睁看着墨玄被这血咒一点点耗死?
似乎是感知到我的绝望和担忧,墨玄极其艰难地睁开一线眼眸,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无妨……死不了……”
都这种时候了,还在嘴硬!
我咬紧牙关,更加用力地搀扶住他,将体内恢复不多的赤金力量,小心翼翼地、持续不断地输入他体内。
我的力量虽然微弱,且属性并非完全相合,但其中蕴含的那一丝源自“门钥”和血脉的纯净生机与守护意念,似乎能稍微缓解血咒带来的痛苦,延缓一丝侵蚀的速度。
墨玄的身体几不可查地放松了一瞬,他再次闭上眼,没有说什么,但紧锁的眉头似乎舒展了微不可察的一丝。
我们不敢停歇,在常清云的带领下,于瘴气林中艰难跋涉。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穿出了这片令人窒息的地带,前方出现了一片布满黑色巨岩的陡峭山坡。
“就在那边巨石之下。”常清云指向山坡底部一块毫不起眼的、被藤蔓覆盖的巨岩。
我们迅速靠近。
常清云用尾巴扫开藤蔓,露出了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向下倾斜的狭窄洞口,一股阴凉但还算清新的空气从洞内涌出。
“我先进。”黄老自告奋勇,率先钻了进去,片刻后,它的声音传来:“安全!里面空间不小!”
我们依次进入。
洞口虽窄,内部却别有洞天,是一个天然形成的溶洞,约有半间屋子大小,干燥通风,顶部有细微的缝隙透下些许天光,角落还有一汪小小的地下泉眼。
我将墨玄小心地安置在洞内最平坦干燥的地方。
他几乎一沾地就再次陷入了半昏迷状态,呼吸微弱,胸口那血咒的纹路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愈发狰狞。
常清云盘踞在洞口附近,警惕地感知着外界。
黄老则守在墨玄身边,小眼睛里充满了忧虑。
我跪坐在墨玄身旁,看着他灰败的脸色,感受着他越来越微弱的气息,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和无力感攫住了我。
这一路走来,尽管他冷漠、毒舌、目的不明,但他一次次在关键时刻出手,某种意义上,他是我在这绝境中最大的依靠。
如果他真的……我不敢想下去。
不行!绝对不能让他死!
我猛地想起奶奶的笔记本!
那里面记载庞杂,或许有关于诅咒或者疗伤的法子?
我立刻从包袱里翻出那本泛黄的笔记本,就着洞口透入的微弱天光,疯狂地翻阅起来。
跳过那些晦涩的口诀和符号,重点寻找与“咒”、“伤”、“魂”、“净化”相关的内容。
黄老和常清云都安静地看着我,没有打扰。
终于,在记载着那幅邪异阵法图的后几页,我看到了一段极其简短、字迹潦草的记录,似乎是在极度疲惫或紧急状态下写下的:
“……蚀魂类咒术,凶险异常,然万物相生相克……或可以精纯生机为引,辅以同源之力,构建临时‘灵枢’,暂锁其魂,阻其蚀散……然施术者需承担咒力反噬之险……”
精纯生机为引?同源之力?构建“灵枢”?
我的目光猛地亮起!
我的赤金力量蕴含生机,而墨玄与我之间有“契约”相连,从某种意义上说,我们的力量算不算“同源”?
这或许是唯一的机会!尽管笔记本上也明确警告了“咒力反噬之险”。
我合上笔记本,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坚定。
“我有办法,或许可以暂时稳住他的情况。”我对黄老和常清云说道。
它们同时看向我,眼中带着惊疑。
“什么办法?”黄老急问。
“需要你们为我护法,绝不能受到任何打扰。”我没有详细解释,只是郑重请求。
常清云巨大的头颅点了点:“放心,除非我死,否则绝不让任何东西靠近洞口。”
黄老也跳到我身边:“老朽拼尽全力,也会护住你们!”
我点了点头,不再犹豫。
在墨玄身边盘膝坐下,再次将双手轻轻按在他的胸口上方(避开那血咒纹路最密集的区域)。
闭上眼睛,沉入心神。
首先,全力调动体内所有的赤金力量,将其极致压缩、提纯,化作一股最为精纯温和的生机之力。
然后,回忆着“契约”带来的那丝若有若无的联系,尝试沟通墨玄体内那沉寂而混乱的妖力本源……
引导我的生机之力,如同织网的灵蛛,小心翼翼地探入他被血咒侵蚀的妖魂深处,以那微弱的“同源”感应为坐标,开始构建一个临时的、守护其魂核的“灵枢”……
这个过程极其凶险,如同在刀尖上跳舞。
我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蚀魂血咒”阴邪歹毒的力量,它们像闻到血腥的鲨鱼,试图沿着我的力量反向侵蚀而来!
一股冰寒刺骨、带着疯狂毁灭意念的诅咒之力,如同冰冷的毒针,猛地刺入我的感知!
“呃!”我闷哼一声,脸色瞬间白了三分,手臂剧烈颤抖起来。
“三姑娘!”黄老惊呼。
“别分心!”我咬牙低喝,强行稳住心神,更加拼命地输出力量,加固那刚刚成型的、脆弱不堪的“灵枢”
代价是巨大的。
那诅咒的反噬之力如同跗骨之蛆,缠绕上我的力量,甚至试图污染我的灵魂。
我感觉自己的精神力在飞速消耗,意识开始模糊,体内刚刚恢复的力量再次濒临枯竭。
但效果也是显着的。
墨玄胸口那疯狂蔓延的血咒纹路,速度明显减缓了下来。
他原本微弱到几乎消失的气息,终于稳定了一丝,虽然依旧极其虚弱,但不再继续恶化。
我成功了……暂时。
强烈的眩晕感袭来,我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软,向前倒去,恰好伏在墨玄冰冷的胸膛上。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我仿佛听到一声极其微弱、带着复杂难言情绪的叹息,在我耳边响起。
“……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