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琰懒洋洋的斜倚在榻上,看着窗外那兴冲冲离去的身影,不由的微微冷笑。
魏王眼高于顶又狡诈狂妄,不是什么单纯的美人计可以搞定的。
燕凌这一局,将人心的幽微和诡诈利用到了极致。
以绝美冷傲的女刺客引起他的好胜心;
以身世为把柄让他胜券在握、得意洋洋;
以相似的童年阴影让他共情怜爱;
以倔强率真的个性让他欲罢不能;
以共患难的相救让他震惊感动;
以对骂决裂让他沮丧无望,最后却峰回路转、喜出望外……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李琰对刘子昭有着深刻了解——来自前世枕边人的一刀,才最为致命。
更为有利的是:前世今生,他喜欢的女子似乎都是李琰这一款。
这一世,攻守之形转换,落入她圈套中的魏王,又会有怎样的表现呢?
李琰很有自信,但也仍然报有警惕。
次日,魏王那边派弥超来请,说刺客的事有线索了,请她过去看看。
这次的见面地点竟然是在他书房。
众所周知,魏王的书房是机密重地,只有他本人和经过允许的谋士和朝臣才能进入。
现在允她进入,一定程度上是给予了信任,从另一方面来说,这也是一种试探。
魏王从来不轻信任何人,哪怕是他重视甚至喜爱之人。
因为昨日的争吵,李琰神情冷淡,甚至不愿正眼看他。而魏王却似乎心情颇佳,笑着让她坐下。
“那日的刺客被击毙了两名,根据徐宗砚先生的墨点穷举法,武德司找到了他的行动轨迹。”
这,跟自己有什么关系?李琰表示疑惑。
“有一个可疑人士跟刺客在洛京接头会面,让你来看看是否认识?”
这人物画卷是武德司绘制的。李琰一眼就认出,这个所谓的可疑人士,就是她那天来魏王府路上看见的。
她毫不迟疑的回答:“见过,但不熟,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
她大概讲述了一下:应该是唐国某位王子公主或者宗室子弟的侍从。
“但这些刺客不像是唐国派来的,从他们的武功路数——”
魏王打断了她的话,暗沉的目光凝视着她:“孤不喜欢你动辄替故主说话!”
见她沉默不答,他心中有点酸,冷哼道:“唐国都派你来行刺孤几次了?多一次少一次又算得了什么?”
李琰见他又开始翻旧账,低下头不说话了。
他修长的手指捏住她的下颌,力道不轻不重,让她的目光不能离开自己:“你听说过归墟会吗?”
“没听过,那是什么?”
“常年在中原地区秘密流传的一个邪教。”
“归墟会是由一群疯子组成,他们自负才智过人,想要恢复十六朝时代的风貌和仪轨——那可是一个比如今更乱的乱世。”
李琰觉得匪夷所思:“十六朝时期兵灾连年,人兽相食,中原地区仅剩下几百万人口,汉人都险些灭族——谁会想回到那时候呀?”
魏王微微一笑,不愿多说,他自然知道更多内幕,但也没必要在这里解说。
“死去的刺客身上都有归墟会的标记,且看痕迹都是陈旧刺痕,并不是新近刻上去的。”
他从书柜中拿出一张陈旧的纸卷,上面有怪异玄妙的咒文,而最中央的符号,竟然是一颗——
“黑色丁香?!”
神秘至极、久违了的黑色丁香,竟然出现在这里?
“你见过?”
“当然。我在唐国的时候,大殿下李瑞被毒杀,凶手身上就有这黑色丁香纹身,永宁公主一直在追查此事。”
魏王诧异于她的坦诚,但转念一想这也不是秘密。
他冷笑道:“看来李琰也不过如此,唐国皇室更是一团烂泥。都被归墟会渗透了,竟然不知对手是谁?”
你每天不在背后蛐蛐我两句不能活了是吧?
李琰很无奈、也很无语。
魏王秀完了优越感,这才继续道:“不过也难怪,归墟会一直是在中原秘密传教,很少扩散到长江以南地带。”
“如今时移世易,归墟会的行事作风也有所改变,竟然会在唐国皇家亲贵身侧潜伏。李琰弄不好要有麻烦了!”
魏王的幸灾乐祸溢于言表。
又来了……你是真的恨我呀!我早该知道……
李琰不禁扶额失笑。
他捏了捏她腮边的软肉:“你是在嘲笑孤。”
“是你疑心生暗鬼。”
李琰瞪了他一眼。
魏王微微一笑,不再执着于这个话题。
“总之,归墟会这群疯子既然敢行刺孤,就必须付出代价。”
“至于唐国那边,不管他们是被归墟会混入还是跟他们勾结,孤都要跟他们新账老账一起算。”
魏王有些不怀好意的看着她:“唐国今年的岁贡必须加三成。”
李琰表面无所谓,心中暗暗咬牙:“我跟他们已无干系。”
“没让他们岁贡加倍,还是看在他们把你派来给孤的份上——反正人是白送给我了,所以给他们打个折。”
他眨了眨眼,笑着看她:“你值这个价。”
这人怎么可以这么无耻?!
李琰一时瞠目结舌,对刘子昭的无耻程度有了一个新的认识。
“若是没什么事,我就先——”
她说着正要起身,却被扣住了手腕。
“后天,你母亲就过来了。”
他目含深意的看着她:“想好跟她怎么说了吗?”
“我……”
她皱眉咬着唇,一时说不出话来——真正近在眼前、可以交谈,可以触摸的时候,她却犹豫害怕了。
“没关系,你若是说不出话,孤来替你说。”
他一副热心帮忙的模样,李琰却不禁有些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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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担心是对的。
在第三次赏花宴的那日,魏王直接在众目睽睽之下,提起了此事——
“沈夫人,我听说您有一个亲生女儿流落在外,此事当真吗?”
李琰坐在他身侧,正在饮着梅子酒,顿时呛到了连连咳嗽。
哪有这样单刀直入当众问的呀?
整个西花厅顿时安静下来,原本的谈笑声也停住了。
沈夫人面色苍白,双手微微颤抖,却在竭力维持镇定:“确有此事。”
“那为何不见您有任何焦急之色呢?您就不担心这孩子在外头过得怎样?吃得饱穿得暖吗?会不会被歹人胁迫残害?”
魏王的一连串问题十分犀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