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铁锨像块膏药一样贴在子燮怀里,双手抱着他的腰,头枕着他的胳膊,无论他怎么推,就是不肯撒手。
子燮拗不过她,也就由着她了。
铁锨在他怀里动了动,感觉身旁的男人已经不再拒绝她,她忽然仰头看着他,眼睛在黑夜里亮出了星辰,她忽然问道:“阿燮,你爱我么?”
子燮一下子就被她问的愣住了,他不知该如何回答她。
铁锨见他怔愣,也没有再逼他,在他怀里寻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闭眼睡去。
她想,她迟早有一天会听见他承认爱她的,就像,迟早有一天,他们会圆房一样。
就算水到渠成,这中间也一定会有些沟沟坎坎的,她可以等,等这些沟沟坎坎都过去。
子燮的心却乱了,一夜未眠。
天色将明,天空中的云层有些厚,一点鱼肚白已经在天边显现了,子燮的内心略微有些沉重。
他收拾好了包裹,轻轻的坐在床边看着睡的正熟的铁锨,沉沉的吐了一口气。
他竟舍不得走。
这种感觉是多么要命,又是多么甜蜜。
没想到,他做了二十多年的阉人,第一次有了一种男人的责任感。
他要对这个女人负责。
他看着被子里的女人,不受控制的缓缓地低下头,在她唇上轻轻碰了一下,又像是做了亏心事一样,连忙缩了回来,而被吻的人,却一无所知。
子燮的心砰砰的跳着,他抬眼看着外头沉沉的夜色,低声道:“铁锨……如果我能活着回来,一定好生待你,和你过一辈子,若我……回不来,你就忘了我,找个对你好的男人,嫁了吧。”
说罢,他拿起包裹就出了门,而床上的铁锨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猛地睁开眼拥着被子坐起身,她看着空荡荡的房间,眼泪在眼眶里聚集,喃喃的唤着:“阿燮……”
子燮走的是官道,胯下烈马长嘶,大展四蹄,像一道闪电骤然奔腾,秋末的冷风无情的打在他的脸上,生疼的。
他忍不住回头。
京城已经越来越远,不知道,他还能不能有命再见到那个叫做铁锨的姑娘。
身后随行的两名厂卫纵马跟上,见他不住的回头,忍不住问道:“子燮公公,你可是有何东西遗忘的么?”
子燮忽然勒紧缰绳,马鸣扬起前蹄昂首长嘶,他顿了顿,没有回答厂卫的话,心里却道:他忘了他的挚爱。
不知道这一声挚爱,今生,可还说的出口。
铁锨出了京城,她知道她已经追不上子燮了,所以就抄了一条近道,徒手翻了一道陡坡,是去往云南的必经之路。
荆棘倒钩将她的裤腿撕成了条,皮肉也扯开了,她顾不上疼,站在坡顶,不住的喘息,然后,她听见了坡下的马蹄声,她心头一喜,张开嘴她拼命的叫喊:“子燮,子燮!”
秋风凉,冷到心里,却送不出她的话,铁锨也不知喊了多少声,子燮也没能听见。
她站在坡顶又急着唤了两声,不心脚下一滑,整个人从坡上滚了下去。
“子燮!”
子燮纵马驰骋,忽然心头就疼了一下。
他好像听见有人在唤他,急忙回头看去,沉沉的暮霭浓重的化不开,氤氲着眼前一片朦胧,好像有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等铁锨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浑身哪儿都疼,她动了动,好像胳膊受了伤,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抬眼看去,却看见几个黑衣人正一脸阴森的看着她。
她吓了一跳。
其中一人用匕首剔了剔牙,啐了一口血道:“这人留着无用,不如此刻就杀了。”
另一人却拦住道:“不可,此人我知道,她可是东厂贴刑官子燮的对食,不如带她去云南,关键时刻,兴许能要子燮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