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追问。
“小鼠是谁?”
这次不用沅沅开口,陆楚耀已经抢着回答。
“一只黄鼠狼,个头可不小。”
“昨儿晚上我还见它蹲在井边喝水,毛色金黄,尾巴又粗又长,看着就不是凡物。”
他比划了一下,手掌在半空划了个圈,约莫有半尺多长。
“这么大,站着快到人膝盖了。”
看着不大,可要是用来形容一只黄鼠狼的体型……
那画面就有点惊悚了。
难道真是山野成精,混进了府里?
“四哥……你真见过黄鼠狼?”
“当然见了!”
陆楚耀一脸认真,目光坚定地望着两位兄弟。
“那天下晌,四叔办婚礼,妹妹还牵着它去前厅溜了一圈呢。它走得可稳了,尾巴翘得高高的,像个小将军似的,宾客们全都吓了一跳,但谁也不敢动。”
陆楚远和陆楚廷同时愣住,眼睛瞪得老大。
他们得缓一缓。
这消息来得太突然,脑子一时转不过弯。
妹妹能听懂动物说话?
这听起来简直像是荒诞不经的传说故事。
最要命的是,他们家,居然藏了这么大的黄鼠狼!
娘知不知道?
祖母呢?
谁管过这事?
那么大的黄鼠狼上婚宴,怎么没人报衙门抓它?
还是说……
大家当它是吉祥物,反而觉得沾了福气?
兄弟俩越想越懵,眉头越皱越紧。
他们坐在堂屋里愣了一整晚,连晚饭都吃得心不在焉。
第二天一早,陆楚廷就得上学去了。
他打了个哈欠,刚推开门,却发现陆楚远也早已穿戴整齐。
陆楚廷忍不住问。
“哥哥怎么不多睡两天?你身体还没完全好,爹也没跟夫子打过招呼,你用不着这么急着回去呀。”
陆楚远犹豫了一会儿。
最终还是抬起眼,压低声音道。
“我想跟妹妹,看一下她究竟还会什么奇事儿。”
这妹妹刚来没几天,却是全家宠得没边儿。
可她身上有股说不清的劲儿,做的事也一件比一件玄乎。
他非得跟一天不可。
亲眼看看,这小丫头身上,到底藏了多少秘密。
于是四人结伴去了学堂。
沅沅入学没几天,但悟性高得吓人。
她不光听讲认真,还能举一反三。
时常在课上提出些让夫子都得愣一愣的疑问。
仅仅三天,她就把前三个月的课程全啃了下来。
第四天,姚夫子便当众宣布。
“从今日起,沅沅入上舍,随陆楚耀同读。”
全堂哗然。
陆楚廷虽因病耽误了些课业,可他可是姚夫子嘴里最聪明的孩子。
病愈归来后,他未请一日假,便直奔学堂。
夫子翻看他的作业,惊讶地发现,他不仅没落下进度,反而对有些艰深章节的见解,比自己讲的还透彻几分。
当然,那是沅沅来之前的事了。
那日,姚夫子拿着新录的测验答卷,在讲台上站了许久。
最后长叹一声。
“这世道,真是一山还有一山高啊。”
台下学子纷纷探头。
只见那份答卷上,赫然是“沅沅”二字。
从那刻起,陆楚廷“最聪明”的头衔,悄然被摘下。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
陆楚廷并未气馁,反而更加用功。
每日天未亮就起身诵读。
午后别人休息,他仍在廊下默写经义。
姚夫子看在眼里,心中欣慰。
终于在第七日宣布。
“陆楚廷,即日起归入上舍,与陆楚耀、沅沅同窗。”
一起去的,还有杨凯。
杨凯个子不高,圆脸,总是一副憨厚模样。
他资质平平,读书慢,可胜在勤勉。
别人读三遍,他读十遍。
别人写一稿,他抄三遍。
这份执着,终究打动了姚夫子。
于是,杨凯也得以进入上舍。
陆楚远本来就跟陆楚耀在一个书堂。
只是离家太久,他的位置早被别人占了。
那人正低头写字,笔锋工整,显然也是个用功之人。
他也不纠结,四处瞅了瞅,挑了个空位,一屁股盘腿坐下。
支着腮帮子,盯着前头的小丫头发呆。
她背影小小,写字却一丝不苟。
陆楚远看得入神,心想。
“这小姑娘,怎么比我弟还会念书?”
姚夫子拄着一根乌木拐杖,青布长衫洗得发白。
他站在门口,目光扫过整个书堂,最后定格在陆楚远身上。
那副懒散模样,简直像极了他父亲年轻时的模样。
姚夫子眉头一皱,心里便有了火气。
他走到陆楚远身后,站定,目光落在他敞开的书卷上。
那上面竟是一幅随手画的小猫,还题了句歪诗。
“爪印踏雪走,偷鱼不回头。”
陆楚远正看得出神,压根没发觉夫子已经靠近。
忽听得头顶“啪”地一声巨响。
一本书砸他脑门上。
陆楚远一激灵,猛地抬头,正对上姚夫子铁青的脸。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和书堂报个到?出去这么久,功课有没有温习?你凭什么敢坐这儿?”
一连串的问题砸过来,陆楚远脑子直接短路。
半天才摸着头傻笑。
“夫子……您好!”
姚夫子二话不说,又拿书拍了他一下。
“你弟弟病了一年,回来后二话不说去隔壁了。你天资能比得上他?怎么还有脸坐这儿?”
这一下比刚才更重。
书角磕在他肩上,疼得他缩了缩脖子。
可他没敢躲,只是咧了咧嘴,心里却在嘀咕。
“夫子今天火气怎么这么大?我弟弟去隔壁?什么情况?”
陆楚远眨了眨眼,一脸诚恳。
“夫子,您真舍得让我弟去隔壁啊?”
书院的书堂是按成绩分的。
最差的、刚入学的,全在隔壁。
姚夫子一向惜才如命,对陆楚廷更是寄予厚望。
如今竟将他贬去那种地方,传出去都怕被人笑话。
陆楚远越想越不对劲。
他偷偷瞥向陆楚廷,却见弟弟神色平静。
再看杨凯,也一脸坦然。
沅沅则低头翻书,像是早知道内情。
唯有他,像个局外人,一头雾水。
“莫非夫子在考验我弟?还是我弟犯了什么错?可看他脸色,又不像啊。”
他越想越糊涂,干脆把疑惑写在脸上,巴巴地望着姚夫子。
姚夫子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临走丢下一句。
“既然敢坐这儿,那就等着考你功课。要是答不上来,自己卷铺盖滚去隔壁!”
声音不大,却如惊雷炸响。
堂中众人纷纷屏息,生怕牵连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