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早一睁开眼，第一件事就是问采露宫女：“公主收下没？”
直到听说砚昭抱着木雀不肯放。
他才松了口气，笑得像个偷吃糖的孩子。
皇后瞧着他们，嘴角的笑更深了，回头对采荷轻声道：“去把本宫提前备好的东西拿来。”
采荷立刻会意，脚步轻盈地退下。
不多时，庭院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伴随着红木盒角微微碰撞的轻响。
没一会儿，采荷捧着两个红木锦盒走了过来。
那盒子做工精细，表面雕着祥云缠枝纹。
四角包着鎏金铜片，在烛光下泛着低调的光泽。
这不是随便赏下的物件，而是专门为他们准备的心意。
皇后亲手接过，慎重地递到两人手中。
“听说宇恒最近总在屋里摆弄木头，我就找了个老匠人，给你打了一套木工小工具。把手都做了软衬，不磨手，也不硌得慌。”
她说着，亲自打开盒盖，里面整整齐齐排列着十几件小巧工具。
“还有烨轩，听人说你爱画画，我寻了支上好的狼毫笔，笔杆雕得精细，再配上几张宣纸，还有几罐青绿石青的颜料。你且好好练，别急，慢慢来。”
她一边说，一边将第二个盒子轻轻推过去。
楚烨轩小心翼翼掀开盒盖，顿时眼前一亮。
两人双手接盒，低头道谢。
“谢母后赏赐。”
“孩儿定不负母后期望。”
他们说得郑重其事，额前的发丝几乎垂到了盒沿。
皇后柔声叮嘱。
“有喜欢的事，就认真做。但记住了，别熬太晚，课业一样不能落下。”
“你们是皇子，肩上担着责任。玩物可以怡情，却不可丧志。母后不拦你们的兴趣，只希望你们能平衡好分寸。”
“我们明白，多谢母后。”
两人异口同声。
阳光透过窗棂洒在他们身上，映出两道挺拔的身影。
楚烨轩偷偷瞄了眼皇后，目光在她端庄的面容上停留了一瞬。
随即又迅速垂下眼帘，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他抿了抿唇，像是鼓足了勇气，才又小声补了一句。
“母后，其实大哥和二哥也惦记着砚昭。他们知道我们进宫送东西，急得不行，坐立难安，连饭都顾不上吃。可规矩摆着，不能进后宫，就天天打发贴身的小太监来打听，一会儿问砚昭醒了没有，一会儿问喝了多少奶，吃了几口粥。”
“文松和百川，这几天没少往未央宫跑，脚都快跑断了。”
他语气认真，带着几分得意。
“每次见了我都拉着问东问西，恨不得亲自抱着砚昭哄一哄。”
皇后一愣，眼神闪了闪。
她原本正端坐着。
听到这话，指尖不自觉地轻轻抚了抚袖口的绣纹。
脸上仍带着温婉的笑容，却多了几分意味深长。
“原是这样啊……我还当就你们几个孩子上心。倒是没想到，明毓和宁州也这般挂念着这个小妹妹。”
“你们有的，他们一样也不会少。我不会亏待任何一个孩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哪一个我都放在心上。”
楚烨轩脸上一热，耳尖悄然泛红。
可转念一想。
等回府后，大哥二哥为了感谢他替他们传话，少不得要请他喝酒吃肉，说不定还能多讨几两银子花销。
他顿时挺直了腰板，嘴角忍不住微微翘起。
“满意！太满意了！”
他声音清亮，满脸诚恳。
“母后一向公道，从不偏倚，这事我替大哥二哥先谢您了！”
说完，他双手合拢于胸前，神色庄重，恭恭敬敬地朝皇后深深一拜。
皇后娘娘安然受了这礼，目光慈和地落在他身上，只轻轻点了下头，便道：“起来吧。”
“本宫还有事要忙，政务与宫务缠身，一刻也不能耽搁。你们两个就在这儿陪砚昭玩吧，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玩到尽兴了再回，不急。”
平日里，他们哪有这么自在的时光？
在宫中行走，处处讲究规矩，一步也不敢错。
今日能得皇后亲口允准，在未央宫自由活动，简直像是赐下了天大的恩典。
一听这话，楚烨轩和楚逸筠脸上顿时亮了起来。
“是，谨遵母后懿旨！恭送母后。”
出了门，采荷跟在皇后身边，脚步轻缓，手中捧着一方丝帕。
“娘娘，承庆殿那边的锦盒，奴婢要备上吗？按例是要送的，可昨日听说二皇子又把书房的砚台摔了，怕是……不太安分。”
“当然要。”
皇后淡淡开口。
她望着廊下随风轻晃的宫灯，火光在她眸中跳跃，映出几分深远的思绪。
“明毓性子文静，不爱喧闹，最爱读书写字，你挑几套上好的笔墨纸砚就好，最好是徽州新贡的松烟墨，配上湖州湖笔，纸也要选宣城的净皮宣，他用了才会喜欢。”
她略作停顿，语气略微严肃了些。
“至于宁州……不必费心文房四宝，多塞几本兵书进去。《六韬》《三略》《孙子兵法》，全给他放进去，厚厚一摞，压得他翻不开页也好。”
省得他还是那副毛毛躁躁的性子，整日舞刀弄剑，不肯静心读书，连夫子都气得捋胡子。
丹荔姑姑上月回了凤仪宫，神情疲惫地禀报了几日来的琐事。
说起承庆殿那两个皇子，评价可是天差地别。
对大皇子楚明毓，她是一通夸，说他晨起必诵经史，夜读不辍，待人接物谦和有礼。
连宫女洒扫时不小心碰了他的书案，他也只温和一笑。
可轮到二皇子楚宁州，她只摇摇头。
连话都懒得说完，只叹了口气道：“那脾气啊，比御马监的烈马还冲。”
前两天练剑时嫌侍卫出招太轻，竟一脚踹翻了沙袋。
好在有明毓在旁压着。
每日督促他写功课、背军策，宁州才不至于闯出什么大祸。
虽常惹人头疼，倒也算尚在可控之列。
采荷点头应下，将每句话都牢牢记在心里。
可她心里却悄悄琢磨开了。
皇上将来若真要把兵权交托一人，依着宁州这股子冲劲，未必不是人选。
只是眼下，还需多多磨性子才是。
而她们身后，躺在软乎乎的小被子里的楚砚昭。
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正眨也不眨地望着顶上的绣帐。
虽还不会说话，但她听懂了那些话语中的温情与牵挂，小小的心被暖意填得满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