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这些温柔乖巧的样子,根本就是换了一种手段来迷惑他们。
她肯定是想先让他们上心。
等他们真投入感情了,再狠狠地伤他们。
可悲的是,颜坞已经陷进去了。
他眼底那抹藏不住的温柔便是明证。
哪怕他极力掩饰,身体却诚实得可怕。
每当池菀靠近,他的呼吸会不自觉地放缓。
他可不能跟着犯傻,绝不能重蹈覆辙。
旋翊是所有人里被池菀害得最惨的那个,恨她也最深。
当年那一夜,烈火吞噬了她的家园,亲人葬身火海。
而罪魁祸首正是池菀亲手点燃的火把。
她曾亲眼看见池菀站在火光中冷笑。
那份仇恨早已深入骨髓。
所以对她突然变得温顺,反而提防得最多。
他一直觉得池菀脑子不灵光。
可如今,她不仅情绪稳定,甚至开始主动关心他人饮食起居。
这样的转变让他心中警铃大作。
所以他不敢有丝毫松懈。
按理说,伪装总有破绽。
再高明的演员也会在某个瞬间露出马脚。
可池菀的表现滴水不漏。
从言谈举止到神态气息,全都自然流畅。
一切发生得那么顺理成章。
这让旋翊愈发不安。
池菀对此一无所知。
她靠着颜坞那带着凉意的怀抱,整个人蜷缩在他臂弯里。
她脑子里还盘算着空间好处。
想着那片可以种植灵药的神秘土地,能不能种出疗伤圣品。
若是能炼制出恢复经脉的丹药,或许就能治好自己多年前留下的旧伤。
这些念头在脑海里翻来覆去,没一会儿就沉入梦乡。
第二天早上,她是被一股烤肉香味给勾醒的。
睁开眼,身边铺着的干草已经空了,颜坞不见了人影。
刚坐起来,隳鸢就端着一块金灿灿的烤肉走了进来,递到她手上。
“刚出炉的,温度刚好。”
他声音低低的。
“先吃点垫一下,吃完咱们就得启程。”
池菀接过肉,她咬了一口。
外皮酥脆,内里嫩滑多汁。
“你们吃过了?”
隳鸢点头。
“吃了。灼光族长将昨天剩下的肉全给了我们,够撑到明天晚上,今晚不用打猎了。”
池菀眼睛一下子亮了。
嘴里的肉好像都更香了。
“太好了!不用耽搁赶路,你们不用半夜折腾出去找吃的,省事多了。”
她说这话时眼里闪着光。
隳鸢看着她这模样,心里竟猛地晃了一下。
那一瞬,他几乎要信了。
信她真的变了。
但转念一想,他又暗骂自己没骨气。
不就是一句平常关心的话吗?
怎么就动摇了?
差点就被她骗过去了,忘了她以前多恶毒!
他曾亲眼见过她笑着割断一个老者的喉咙。
只为抢夺一枚储物戒。
“算上这顿,我给你做了饭。你之前说过,五顿饭换滴血……”
“我记得呢,没忘。”
池菀马上点头。
她把嘴里的肉咽下去。
然后抬起左手,轻轻划破指尖。
“等我吃完这口,立马给你滴血,绝不会反悔。”
隳鸢却轻轻皱了眉。
他原本以为,池菀会像从前一样。
可这一次,她不但答应得异常痛快。
甚至连脸色都平静如常,没有半分厌烦的神色。
而且她的眼睛里,似乎浮现出一丝如释重负的情绪。
他心里忽然一动。
思绪猛地闪回过往的点点滴滴。
那些他曾认为是她刻意刁难的行为。
此刻在脑海中重新拼凑。
难道之前一直都是他误会她了?
从一开始,她并没有想要刻意折磨他们。
也没有打算玩弄什么新花样来折腾他们这群“契约持有者”。
真正的原因,或许正相反。
她是真心想早点解除契约。
尽早从这道无形的枷锁中解脱出来。
这个念头挥之不去。
可他自己也说不清。
为何对此感到些许失落。
池菀当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她的心思早已被手头的事占据。
她三两下吃完剩下的烤肉。
接着,她站起身,步伐轻稳地走向墙角那个粗糙的陶罐。
她伸手从罐中舀了一捧水,先将手掌浸入水中。
缓慢地揉搓指尖,仔细冲洗掉残留的油脂和灰尘。
接着,她取下一直戴在脖子上的那条银色细链项链。
链子上挂着一枚小巧的坠子。
她将项链放入水中,来回冲洗了好几遍,直至确认干净才停下。
手指上的伤口其实并不大。
只是一道浅浅的裂口。
但这道伤总是在反复割开。
如果不及时清理,极易滋生细菌,进而引发感染。
虽然现在这里根本没有抗生素或消炎药。
但至少保持清洁是唯一能做的防护措施。
如果有酒精擦一下就好了。
洗完之后,她抬起脸,目光落在隳鸢身上。
“对了,旋翊在哪?上次滴血的仪式还没结束,流程差了一步。既然今天大家都在,干脆就把剩下的部分一起办了吧。”
隳鸢这才从方才的思绪中回过神来。
他微微一顿,不动声色地压下心头那股莫名翻涌的情绪。
他没有多说什么,转身朝门口走去。
门外,颜坞正静静地靠在门上。
陆圪坐在不远处的一块平石上,正低头磨着自己的指甲。
听到动静后,他立刻停下动作。
另一边,欧言正低头整理着一堆草药。
听见屋内传来的消息后,他缓缓收好最后一株药草。
木桶摆在院子角落。
旋翊泡在其中,下半身仍是鱼尾形态。
尽管身处水中,他的目光却频频朝屋子这边投来。
“池菀让你们进去。”
隳鸢站在门口,声音比平常低了一点。
可熟悉他的人能察觉,那一丝压抑下的波动并未完全藏住。
颜坞的动作微微一顿,靠在门框上的身子直了起来。
随即快步朝屋里走去。
陆圪立刻跟上。
他扫了池菀一眼,眼神中带着审视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欧言走在最后。
而旋翊也从木桶中缓缓起身。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默默走进了屋内。
几个人陆续走进来时,池菀已经坐在屋内的草堆上了。
干枯的稻草被她压出一个浅浅的凹陷。
手里捏着那条刚洗净的项链。
虽说灵泉水具备一定的愈合能力,能让伤口快速闭合。
但它并不能完全消除疼痛感。
每一次划破手指,都伴随着尖锐的刺痛。
尤其是当旧伤未愈又添新创的时候,那种钻心的疼总是让人难以忽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