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强度训练后的疲惫如同沉重的铅块,挂在每个人的四肢百骸。修理厂后院的“训练场”一片狼藉,散落着被切割、烧灼、砸扁的金属靶子和各种训练道具的残骸。
夕阳的余晖透过沾满油污的窗户,给弥漫着汗水、机油和淡淡能量灼烧味的空气镀上了一层暖色调,却驱不散那深入骨髓的酸软。
“咕噜噜——”
一声极其响亮的腹鸣声打破了沉寂,来源是刚刚放下巨盾、擦着汗的磐岩。他憨厚地摸了摸自己咕咕叫的肚子,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众人:“那个……俺有点饿了。你们呢?”
被他这么一说,仿佛按下了某个开关,阿吉的肚子立刻跟着叫了起来,小瞳也下意识地捂住了胃部,连墨白都感到一阵强烈的空腹感。高强度的能量消耗和神经紧绷,确实急需补充。
老铁砧哼了一声,指了指角落那个落满灰尘的简易小厨房(其实就是个电磁炉、一个小冰箱和一堆罐头):“冰箱里还有点合成肉饼和营养膏,自己弄去。老子这把老骨头得先歇会儿。”
然而,磐岩却摇了摇头,铜铃大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自信(或者说过度自信)的光芒:“老是吃那些没滋味的东西怎么行?训练完了得吃点实在的!俺来露一手!以前在队里,兄弟们都说俺炖的肉汤是一绝!”
此话一出,正在喝水的飞羽差点呛到,用怀疑的眼神上下打量着磐岩那堪比熊掌的大手:“大块头,你确定你分得清盐和糖?你这手捏碎变异体脑袋肯定是一绝,做饭嘛……”
阿吉倒是来了兴趣,跃跃欲试:“磐岩大叔你还会做饭?需要帮忙吗?我或许可以改装一下电磁炉的火力输出,让它受热更均匀!”
小瞳没说话,但浅灰色的瞳孔里也流露出一丝微弱的好奇。
墨白看了磐岩一眼,没表示反对。他对食物要求极低,能补充能量即可。
于是,在一种混合着怀疑、好奇和淡淡期待的氛围中,磐岩的厨房秀,开始了。
灾难的征兆从一开始就出现了。
磐岩所谓的“炖肉汤”,风格与他挥舞盾牌一般——大开大合,充满力量感。
只见他豪迈地撕开所有合成肉饼的包装,徒手将其捏成硕大的肉丸(大小堪比婴儿拳头),然后一股脑地扔进那个对他来说显得格外小巧的汤锅里。接着,他从冰箱里翻出所有能找到的蔬菜罐头(包括一罐疑似酸黄瓜的东西),看也不看,咚咚咚地全部倒进去。
“水!水是灵魂!”他大声宣布,直接拎起旁边的饮用水桶,咕咚咕咚倒了半桶进去,汤汁瞬间溢满锅沿,流到电磁炉上滋滋作响。
“调味!要足!”这是他最致命的信条。只见他抓起盐罐,不是撒,而是颠!大量的白色颗粒如同雪花般落入锅中。然后是胡椒粉、辣椒粉、以及一瓶老铁砧珍藏的、标签模糊的“特种机油”(据老铁砧后来哀嚎,那是他调试精密仪器用的高级润滑剂!)。
整个过程充满了令人瞠目结舌的粗犷和一种可怕的“直觉”。
阿吉试图用仪器测量咸度的举动被磐岩用“感觉对了就行!”的大笑打断。 飞羽早就躲得远远的,捂着鼻子宣布:“这味道已经具有生化攻击性了!” 小瞳被那浓烈刺鼻的气味呛得连连后退,浅灰色的眼睛里充满了惊恐。 老铁砧被那“特种机油”的香味吸引过来,一看之下,发出了一声痛心疾首的惨叫:“老子的顶级润滑剂!你个败家玩意儿!”
唯有磐岩,对自己的作品充满信心,一边用一把巨大的扳手(他说找不到汤勺)用力搅拌着锅里那越来越粘稠、颜色越来越深邃、冒着诡异气泡的混合物,一边哼着不成调的战歌。
一小时后。
一碗碗颜色灰黑、粘稠得几乎能立住勺子、散发着难以形容的、混合着肉腥、焦糊、刺鼻香料和诡异工业油脂气味的“磐岩特制大力肉汤”摆在了众人面前。
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
阿吉拿着勺子的手在颤抖。 小瞳脸色发白,悄悄往墨白身后缩了缩。 飞羽已经戴上了防毒面具,闷声说:“我觉得我还不饿,真的。” 老铁砧脸色铁青,死死盯着碗里那块疑似吸收了所有精华的、硕大无比的肉丸。
磐岩期待地看着大家,眼神真诚:“快趁热吃啊!凉了风味就差了!”
墨白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碗,又看了看磐岩那憨厚而期待的脸。他沉默地拿起勺子,舀起一勺,那粘稠的汤汁拉出了诡异的丝状物。他没有犹豫,送入口中。
一瞬间,极致的咸、无法形容的麻、诡异的酸、还有那股工业润滑油的怪味,如同炸弹般在他的味蕾上爆开!即使是以他的意志力,脸部肌肉也控制不住地剧烈抽搐了一下!
他硬生生地咽了下去,感觉食道和胃都发出了抗议的灼烧感。
“……不错。”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然后放下了勺子,再也不看那碗汤第二眼。
连墨白都只能给出这种评价……
阿吉尝试性地舔了一下勺子尖,瞬间表情扭曲,跳起来疯狂找水喝。 小瞳碰都没敢碰。 飞羽早已溜之大吉。 老铁砧痛心疾首地哀悼着他的润滑剂,对着磐岩破口大骂。
磐岩看着众人的反应,挠了挠头,有些失落,但很快又振作起来,自己端起碗,呼噜呼噜几口就喝光了,还咂咂嘴:“嗯!是俺记忆里的味道!你们就是吃不惯这股劲道!”
团队的磨合,不仅在于战斗的配合,有时也在于共同承受某些……生命不可承受之重。
比如磐岩的厨艺。
最终,那天晚上,大家还是默默地啃起了没什么味道的营养膏。
而那锅“磐岩特制大力肉汤”,被老铁砧严令禁止再出现在厨房半径十米之内,最终归宿是作为特殊废料处理(老铁砧声称这玩意腐蚀性太强,普通垃圾桶受不了)。
经此一役,“绝对不能让磐岩靠近厨房”成了小队一条不成文的铁律。
训练很辛苦。 但活着,有时候更需要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