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佩贴上青铜棺的刹那,第一重符印如薄冰消融。萧云璃指尖仍压着那枚青灰石质的玉佩,掌心血痕未干,冷意却从地底悄然爬升。
她没有收回手。
眉心赤纹微微一跳,烬墟中的心火随之震颤。记忆深处,初代凤主托付佛珠的画面再度浮现——不是幻象,而是血脉共鸣带来的真实回响。她闭眼,将玉佩缓缓移至眉心,归位印的余温渗入识海,像一道锚,稳住即将沸腾的心火。
第二重封印是凤羽缠枝纹,盘绕在青铜棺侧,线条细密如脉络。这纹路认血不认力,唯有凤凰之血才能唤醒。她咬破指尖,鲜血滴落的瞬间,整座大殿地面轻震,仿佛沉睡的地脉被惊动。
血珠沿着纹路蔓延,赤光渐起。
可就在光芒即将覆盖全纹之时,左肩骤然传来撕裂般的灼痛。心火失控了,逆流而上,直冲经脉。她知道原因——以血为引,等同割裂自身血脉之力,稍有不慎,便是精血枯竭。
她不动声色,右手一翻,凤火凝刃已在掌中成形。刀锋微转,没有斩向敌人,而是反手刺入自己左肩。剧痛让她瞳孔一缩,却也借此压下了心火暴动。鲜血顺着刀柄滑下,滴在凤羽纹上,最后一道缺口终于闭合。
第二重符印亮起,随即隐去。
第三重咒文浮现在最内层,古老而晦涩。她认得那字——“以血为钥,开门见魂”。不是威胁,是仪式。她深吸一口气,准备再次割开指尖。
就在此时,偏殿方向传来一丝极轻的震动。
戒尘的遗体仍安放在蒲团上,双手交叠于胸前。他的左手掌心,那道环形疤痕忽然泛出微光,像是回应某种召唤。
萧云璃眼神一凝,不再迟疑。她以刀尖划开手掌,将整片血掌按在第三重符印之上。血光炸开,整座主殿剧烈晃动,青铜棺上的三重封印同时燃烧,又逐一熄灭。
门未开。
但地底深处,传来一声低沉嗡鸣,如同锁链断裂。
她盘坐于棺前,双膝落地,掌心贴地。慈悲渡之力自丹田升起,金色光晕从指尖溢出,渗入地砖缝隙。与此同时,心火自识海倾泻而下,化作赤焰长河,顺着经脉奔涌至掌心。
双火交融的瞬间,地面裂开八道缝隙,呈莲瓣状向外延伸。每一道裂缝中,都有金光与赤焰交替喷涌,交织成网,迅速向上攀升,笼罩整座雷音寺。
净化大阵,成。
金焰如丝,赤火如脉,两者缠绕旋转,形成一张覆盖全寺的火焰天幕。空气里残存的魔气触之即燃,化作黑烟蒸腾而上,又被高温瞬间汽化。
然而,就在大阵稳固的刹那,地底猛然爆发出一股巨力。
轰!
一道扭曲的虚影自佛像基座下方冲出,高达三丈,面容狰狞,双目赤红。它张口怒吼,声音混杂着无数怨念:“你们这些蝼蚁!此局岂是你能逆转!二十年布局,三百庙香火,我早已与地脉同生!”
是陆崇阳。
不是真身,而是由魔气凝聚而成的意识体。他借佛香渗透人间,以信徒愿力为食,早已将神识埋入地脉深处。哪怕肉身已死,这一缕执念仍妄图掌控全局。
虚影一掌拍下,带着千钧之势。
萧云璃未动,只是将凤火凝刃猛地插入地面。刀锋没入砖石,地火之力应召而起,顺着刀身反冲而上,与慈悲渡的金光在空中交汇。双火再度融合,化作一条赤金火链,迎向魔影。
火链缠住其手臂,瞬间烧穿皮肉,露出森森白骨。陆崇阳嘶吼,另一只手猛挥,一道黑气横扫而出,直击阵眼所在。
她抬手,额间卍字金印骤然亮起。
“佛火共生。”
四字出口,金焰暴涨,不再是被动防御,而是主动吞噬。火舌卷过魔影全身,将其层层包裹。那虚影挣扎、咆哮,试图遁入地底,却被火链牢牢锁住。
不过数息,整个身躯开始汽化,黑气扭曲成最后的人形轮廓,发出不甘的哀嚎,随即彻底消散。
大殿恢复寂静。
唯有火网仍在运转,金赤交织的光芒静静洒落。她缓缓拔出凤火凝刃,刀身已黯淡无光,连带着她体内的心火也变得微弱。放血、引火、强行压制反噬,三重消耗叠加,让她呼吸略显沉重。
她低头看向肩头伤口,血已止住,但皮肤下仍有热流窜动,那是心火残留的躁动。她闭目调息,将残余力量收归识海,不敢再轻易催动。
就在这时,偏殿传来异动。
戒尘的遗体依旧静卧,可他紧握佛珠的左手,五指竟缓缓松开。那颗漆黑如墨的佛珠自行浮起,悬停半空,表面流转着极淡的金芒。
萧云璃睁眼望去。
佛珠微微震颤,似在感应什么。下一瞬,它骤然加速,朝着东南方向疾射而去——正是鬼市所在之地。
她伸手欲拦,心火刚动,却发现那佛珠已不在她的感知范围内。它不属于任何人的掌控,此刻只为使命而行。
她站在原地,没有追。
目光追随那一点黑芒消失在殿外天际,久久未动。
片刻后,她低头,从案上拾起降魔杵的残片。断裂处参差不齐,金属边缘已被高温腐蚀。她将残片握入掌心,冰冷的触感让她清醒了几分。
善魂归尘。
恶念未灭。
这条路,你替我踏出了第一步,接下来,由我走完。
她转身,走向殿门。
晨光斜照,洒在空荡的蒲团上。戒尘左手掌心朝上,那道环形疤痕已然暗淡,唯余一道浅痕。而在他身侧,玉佩静静躺着,归位印的光芒彻底熄灭。
主殿门前,风掠过石阶。
她立于门槛,望着佛珠远去的方向,手中紧握降魔杵残片。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掌心血痕再度裂开,一滴血坠落,砸在石阶上,溅开一朵暗红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