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清晨的阳光刚爬进向阳社区派出所的窗户,就被一阵急促的拐杖敲击声打断。王奶奶拄着磨得发亮的枣木拐杖,带着张爷爷、李奶奶等五个老人,簇拥在派出所门口,最年轻的也有六十多岁,年纪最大的张爷爷已经八十三岁,手里攥着一个皱巴巴的药盒,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警察同志!我们被骗了!” 王奶奶的声音带着哭腔,拐杖头在水泥地上戳出一个个小坑,“那钱是我攒了三年的养老钱啊,本来想给孙子买台新电脑,现在全没了……” 她说到激动处,眼泪顺着布满皱纹的脸颊往下掉,滴在胸前的布纽扣上。张爷爷也跟着叹气,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揉烂的收据,上面写着 “特效药两盒,壹万元整”,收款人签名是 “李医生”,字迹潦草得几乎认不清。
陆沉和苏衍连忙把老人们让进接待室,搬来塑料凳让他们坐下,苏衍还泡了热茶,递到每个老人手里。“慢慢说,别急,把事情的经过跟我们讲清楚。” 苏衍蹲在王奶奶面前,视线和她平齐,避免老人抬头说话费力。
王奶奶喝了口热茶,情绪稍微平复:“昨天下午三点多,社区广场上来了个穿白大褂的男人,戴金丝眼镜,说话温温柔柔的,说自己是市医院的‘李医生’,专门来给我们老人做免费体检。他带了个小机器,往手上一夹就说测血糖血压,还说我的血糖太高,再不治就要截肢;张爷爷有心脏病,他说吃了他的‘特效药’就能根治,不用再吃医院的药。”
“那药盒上写着‘特效降糖丸’,没有生产日期,也没有批准文号,就一个模糊的红色印章,” 张爷爷颤巍巍地打开药盒,里面是白色的小圆片,和他平时吃的维生素片没两样,“他说一盒五千,买两盒送一盒,我想着能根治心脏病,就买了两盒,花了一万块,还是跟邻居借了两千……” 李奶奶也跟着点头,她买了三盒,说要给远在外地的儿子也带一盒,现在想想,自己都觉得荒唐,眼泪又掉了下来。
陆沉接过药盒,仔细翻看,盒底有一道细微的划痕,是老人攥得太用力留下的。“小李,把药送去技术科,检测成分和成本。” 他转身对小李说,然后对老人们承诺,“你们放心,我们一定会把钱追回来,抓住骗子。”
技术科的小张动作很快,不到一个小时就拿着报告回来,脸上满是气愤:“陆队,这就是普通的维生素 c 片,还混了点淀粉,成本不到十块钱一盒!骗子卖五千,翻了五百倍!” 他指着显微镜下的切片,“你看,这成分和药店三块钱一瓶的维生素 c 一模一样,连剂量都没达标。”
苏衍把报告拿给老人们看,王奶奶凑过来,眯着眼睛看了半天,突然捂住胸口:“我这几天都没吃医院的降糖药,就吃这个‘特效药’,难怪昨天头晕得站不住……” 苏衍连忙扶住她,轻声安慰:“王奶奶,别担心,我们现在就带你去医院检查,以后一定要遵医嘱吃药,陌生人的药不能信。”
接下来的一上午,陆沉和苏衍带着队员在社区里贴防诈骗公告。公告是苏衍特意设计的,用了大号字体,还配了简单的漫画 —— 一个穿白大褂的骗子被警察抓住,旁边写着 “免费体检藏陷阱,特效药是维生素”。他们在公告栏、老年活动中心、社区广场都贴了公告,不少老人围过来问,陆沉耐心地解释:“遇到陌生人推销药品、保健品,第一步先看有没有‘国药准字’,开头是‘Z’(中成药)或‘h’(化学药),没有的就是假药;第二步打电话去市医院核实,别信他们留的虚拟号码;第三步跟子女商量,或者来派出所问我们。”
张爷爷拿着公告,用放大镜一行行看:“以前总觉得自己懂点养生,没想到还是被骗了,以后一定按你们说的做。” 旁边的李奶奶还拿出小本子,把防骗要点记下来,字迹歪歪扭扭,却一笔一画很认真。
下午两点,派出所的电话突然响了,是隔壁幸福社区的王大爷打来的:“向阳社区的警察同志吗?我们社区广场有个穿白大褂的,跟你们公告上的骗子一模一样,正在给老人们推销‘特效药’!”
陆沉和苏衍立刻带人赶过去。幸福社区的广场上,二十多个老人围在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周围,男人手里拿着一个血糖仪,正给一位老人测血糖,嘴里说着 “您这血糖太高,再不治就晚了”,正是老人们描述的 “李医生”。
“就是他!” 王奶奶也跟着来了,指着男人大喊。“李医生” 听到声音,脸色瞬间变了,慌忙把药箱往肩上一扛,就想往巷子里跑。陆沉一个箭步冲上去,伸手攥住他的手腕,男人挣扎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玻璃瓶,猛地拧开盖子,朝着陆沉的脸泼去 —— 是浓缩辣椒水,刺鼻的气味瞬间弥漫开来。
“小心!” 苏衍几乎是本能地冲上前,伸出左臂挡在陆沉面前。辣椒水溅在他的小臂上,火辣辣的刺痛感瞬间蔓延开来,像是有无数根针在扎,苏衍疼得闷哼一声,却没松手,反手扣住男人的胳膊,借着力气将人按在地上。周围的老人们也反应过来,有的按住男人的腿,有的捡起掉在地上的药箱,嘴里骂着 “骗子”“骗老人钱缺德”。
队员们很快赶来,给 “李医生” 戴上手铐。陆沉蹲下身,看着苏衍发红的小臂,眉头拧成一团,伸手想碰又不敢碰:“怎么这么傻?不知道躲吗?” 苏衍笑了笑,用社区医务室的清水冲洗着手臂,皮肤已经红了一片:“你在前面,总不能看着你被泼。小事,过会儿涂了药膏就好。”
带回派出所后,“李医生” 坐在审讯椅上,头埋得很低,白大褂上还沾着泥土。他叫李伟,二十五岁,不是医生,只是个无业游民。苏衍拿着药盒坐在他对面,没有一开始就质问,而是递了一杯温水:“说说吧,为什么要骗老人的钱?”
李伟沉默了很久,才抬起头,眼眶通红:“我妈得了尿毒症,每周要透析三次,欠了医院三万多,还借了高利贷。上个月‘光头强’找到我,说帮他卖药,每盒抽成一千五,我想着能快点凑钱,就答应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我知道骗老人不对,可我没办法,我妈还在医院等着钱救命……”
“生病不是你伤害别人的理由。” 陆沉推过一份体检报告,是早上带王奶奶去医院做的,“王奶奶有严重的糖尿病,因为吃了你卖的‘特效药’,停了正规降糖药,血糖飙到 20,医生说再晚来一天,就要截肢。张爷爷有冠心病,要是停了药,可能会突发心梗。你赚的不是钱,是老人的命。”
李伟的肩膀剧烈颤抖,眼泪掉在膝盖上:“我…… 我没想到会这样,‘光头强’说这药没副作用,就是维生素……” 他突然抬起头,像是下定了决心,“‘光头强’在郊区的废弃食品厂,那里是他们的假药仓库,有三个同伙负责包装和运输,他还藏了伪造的医院公章和体检报告模板,准备下周去别的社区骗…… 他说要是我被抓了,就去医院找我妈……”
苏衍立刻安排小赵:“带两个人去市第一医院,找到李伟的母亲,24 小时保护,别让‘光头强’的人靠近。” 然后对李伟说:“我们会保护你母亲的安全,但你要配合我们抓住‘光头强’,弥补对老人们的伤害。”
傍晚时分,郊区的废弃食品厂笼罩在昏黄的天色里。厂房的铁门虚掩着,里面传来机器运转的声音,刺鼻的消毒水味隔着老远就能闻到 —— 是为了掩盖假药的霉味。陆沉带着队员悄悄摸进去,厂房里堆着成箱的 “特效药”,箱子上印着 “市医院专供” 的假字样,三个工人正坐在地上,往药盒上贴虚假的 “国药准字 Z2023xxxx” 标签,旁边还放着几枚伪造的 “市医院体检中心” 公章。
“光头强” 是个矮胖的男人,留着寸头,看到警察冲进来,抓起旁边的菜刀就想反抗:“你们别过来!这是我的地盘!” 陆沉一脚踹在他的膝盖上,男人 “扑通” 跪倒在地,菜刀 “当啷” 掉在地上,队员们立刻上前按住他,戴上手铐。
在仓库里,队员们搜出了五万多盒假药,还有五十多份伪造的体检报告模板,上面已经填好了 “高血压”“糖尿病” 等病症,只等着套取老人的信息。“光头强” 交代,他们的假药都是在地下作坊生产的,原材料是过期的维生素片和淀粉,用廉价的机器压成片,成本不到十块,却卖五千一盒,三个月骗了近百万,主要针对社区独居老人和农村留守老人。
一周后的赃款返还会,派出所的小院子里挤满了人。王奶奶第一个拿到返还的三万块钱,她用手帕包了一层又一层,拉着陆沉的手哭了:“谢谢你们,要是这钱找不回来,我都没脸跟孙子说,他明年要上大学,就等着这台电脑学设计……” 张爷爷也拿到了一万块,他特意带了自己种的西红柿,塞给陆沉和苏衍:“多亏了你们,我没停医院的药,上周复查,医生说我病情稳定了。”
苏衍在院子里摆了张桌子,上面放着假药和真药的对比样本,给老人们演示如何识别:“大家看,真药的批准文号能在国家药监局网站查到,假药的号是编的;真药的生产日期清晰,假药的要么模糊,要么印反了;还有,遇到说‘能根治’‘无副作用’的药,一定要警惕,慢性病没有特效药,只能遵医嘱控制。”
夕阳透过院子里的老槐树,洒下斑驳的光影。老人们围在苏衍身边,有的拿本子记,有的用手机拍,王奶奶还把要点念给听力不好的李奶奶听。陆沉看着这一幕,突然觉得,社区的工作或许没有破获大案时的惊心动魄,却有着最真切的温暖 —— 是老人拿到钱时的眼泪,是他们认真记防骗知识的样子,是夕阳下互相搀扶着回家的背影。
苏衍走过来,递给他一瓶冰红茶:“想什么呢?” 陆沉接过,看着远处的老人们,笑了:“在想,这就是我们守在这里的意义。” 风拂过槐树叶子,沙沙作响,像是在回应他的话,也像是在守护着这片小小的社区,守护着老人们的晚年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