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青瑶就被窗台上的响动弄醒了。扒开窗帘一角看,雪停了,院里的竹篱笆上积着厚雪,像裹了层棉花。而篱笆下,那只白狐正用爪子扒拉着什么——是昨天留的菜团子篮子,红藤小篮被它叼在嘴里,轻轻放在竹篱内,篮子里多了几颗圆滚滚的野栗子,壳上还沾着雪粒。
“醒了就别躲着啦。”墨尘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手里端着两碗热粥,“狐狸都比你勤快。”他把粥放在桌上,看青瑶踮着脚往窗外瞅,嘴角勾了勾,“想去捡栗子?穿厚点,雪底下说不定藏着惊喜。”
青瑶套上墨尘连夜改大的棉外套,抓起竹篮就往外冲。雪没到小腿肚,每一步都陷得深深的,竹篮在臂弯里晃,撞得篾条“咯吱”响。白狐见她出来,往后退了两步,尾巴扫了扫雪地,露出底下一片压弯的灌木——枝桠上挂着串冻红的野山楂,像串小灯笼。
“它怎么知道我爱吃这个?”青瑶摘下山楂,往嘴里塞了一颗,酸得眯起眼,却笑得眉眼弯弯。白狐歪着头看她,忽然转身跑进竹林,没一会儿叼来根青藤,放在她脚边,用鼻尖蹭了蹭她的裤腿。
“这是……想让我编新篮子?”青瑶捡起藤条,柔韧得很,比竹篾软多了。她抬头时,狐狸已经钻进竹林不见了,只留下串浅浅的脚印,像给雪地盖了串小印章。
“编藤篮得用温水泡软才行。”林澈不知何时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个粗瓷盆,“刚烧的热水,把藤条泡上,我教你编个圆底的,比竹篮更能装东西。”
青瑶把藤条泡在盆里,看它们慢慢舒展,颜色从青灰变成深绿。林澈搬来张小板凳,坐在灶边示范:“藤条要像这样交叉打底,松了会塌,紧了会断。”他手指灵活地绕着藤条,没一会儿就编出个巴掌大的篮底,“你试试,别急着往上编,先把底编扎实。”
青瑶学着他的样子,藤条却总不听话,不是缠成死结,就是松得能漏过栗子。墨尘端着空碗进来,瞥了一眼就笑:“你这编的是渔网吗?给你个窍门,拇指要顶住交叉点,用力匀着来。”他伸手握住青瑶的手,指尖带着柴火的温度,帮她把歪掉的藤条扶正,“对,就这样,慢慢来。”
藤条在指间绕了一圈又一圈,阳光透过窗棂落在篮底,把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像幅会动的画。青瑶闻着墨尘袖口的竹香,突然想起第一次见他时,他就是这样握着她的手教她握笔,也是这样低着声说“别急”。
“狐狸又来啦!”院门口传来林澈的笑喊。青瑶抬头,看见白狐蹲在篱笆上,嘴里叼着块亮晶晶的东西,扔进来就跑。捡起来一看,是块打磨光滑的白石头,像颗小月亮,放在刚编了一半的藤篮里,正好嵌在底心。
“这是给篮子做装饰呢。”林澈凑过来看,“说不定它也在等你的新篮子做好。”他往灶里添了把柴,火光照得藤篮泛着温润的光,“下午去后山看看吧,雪化了些,能采到冻住的野葡萄,泡在酒里可甜了。”
青瑶摸着篮底的白石头,突然觉得手里的藤条变得格外听话。编到篮身时,她特意留了个小小的格子,刚好能把红藤小篮放进去——那是狐狸送的第一份礼物,得好好收着。墨尘在旁边削竹片,偶尔抬头看她,见她编错了也不说话,只等她自己发现,像在等一朵慢慢开的花。
晌午的太阳晒得雪开始化,屋檐滴下的水珠落在竹篮上,“嗒嗒”响。青瑶的藤篮终于编到收口,林澈找来根红绳,帮她在篮柄上打了个蝴蝶结:“这样就像样了。”他把野山楂、栗子都放进新藤篮,“再装两串冻葡萄,晚上煮甜汤喝。”
往后山走的路比想象中好走,雪水顺着石阶往下流,在石头凹处积成小小的冰镜。青瑶的藤篮晃悠悠,里面的白石头跟着跳,像在和她玩捉迷藏。墨尘走在前面开路,竹杖敲着地面,“咚、咚”的声音惊起几只麻雀,扑棱棱掠过枝头,雪沫子簌簌往下掉,落在青瑶的发顶。
“看那里!”青瑶指着坡上的矮树丛,枝头挂着串紫黑色的野葡萄,冻得硬邦邦的,像串黑玛瑙。她踮着脚够,藤篮挂在胳膊上,晃得厉害。墨尘伸手把她往旁边一拉,自己抬手就够到了,放进篮里时,冰块撞在石头上,发出清脆的响。
“够了够了,再装就沉啦。”青瑶摸着藤篮,底是圆的,边是鼓的,比竹篮软乎乎的,揣在怀里还能暖手。往回走时,她看见雪地里有串更大的脚印,跟着他们的脚印走了一段,又拐进了竹林——不用想也知道是谁,那只狐狸怕是一路跟着呢。
傍晚煮甜汤时,青瑶把藤篮放在灶台边,里面的野葡萄在热水里慢慢化开,紫色的汁水染得汤里都是甜香。白狐果然又来蹭门,青瑶盛了小半碗放在红藤小篮里,隔着篱笆递出去。狐狸叼着小篮往后退,忽然放下,用爪子推了推藤篮的把手,像是在夸她编得好。
夜里,青瑶把藤篮挂在床头,里面铺着晒干的桂花,白石头躺在中间,像藏了片月光。墨尘和林澈在灶房收拾,说话声顺着门缝飘进来,混着柴火的味道,暖融融的。她摸着藤条的纹路,突然明白,好的篮子不只是装东西的,还能装下惦记、陪伴,还有藏在日子里的甜。
明天,要往藤篮里装什么呢?或许可以放些刚炒的瓜子,再塞块墨尘做的米糕,说不定狐狸会送更有趣的东西来——青瑶想着想着,抱着藤篮打了个哈欠,鼻尖萦绕着桂花和藤条的香,像被整个冬天的暖都裹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