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鱼在竹篮里扑腾的声响,惊飞了溪边柳树上的麻雀。青瑶蹲在石头上,指尖戳了戳鱼鳃边的银鳞,凉丝丝的触感让她缩了缩手。“这么小,够不够熬一碗汤?”她抬头问墨尘,眼里映着溪水的波光。
墨尘正用草绳串第二条鱼,听见这话笑了:“凑三条就能熬一小碗,给你补补。”他把鱼串往竹篮边一挂,水珠顺着草绳滴下来,落在青瑶的布鞋上,洇出小小的深色圆点。“别动,”他伸手帮她拂掉鞋面上的草屑,指尖不经意碰到她的脚踝,像被溪水里的鹅卵石烫了下,猛地收了回来。
青瑶低头看着自己的鞋,是前几日他用靛蓝布补的,针脚虽歪,却比新鞋还合脚。“早上李婆婆说,她的老花猫快生了,这些小鱼正好给猫补身子。”她忽然想起什么,往柳树下挪了挪,“你看这柳树,是不是要发芽了?”
墨尘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柳枝上果然鼓着小小的芽苞,裹着层嫩黄的绒毛,像被春风吹胀的小灯笼。“再等几天,就能折柳圈了。”他记得去年清明,青瑶用柳枝编了个环,插满野菊戴在头上,追着蝴蝶跑了半条田埂,辫子上的红绳都散开了。
“今年编两个,给李婆婆的猫崽也戴一个。”青瑶折了根细枝,在溪水里搅出圈圈涟漪,小鱼在竹篮里蹦得更欢了。她忽然发现墨尘的裤脚沾着泥,是刚才弯腰捞鱼时蹭的,“你看你,又把裤子弄脏了,回去娘该说你了。”
“说就说呗,”墨尘满不在乎地踢了踢脚下的石子,“娘总说你把我的新布衫改小了,其实是你偷偷给我纳了厚鞋垫,穿着显胖。”他说着,忽然压低声音,“上次我看见她拿着你纳坏的鞋底偷偷笑,说‘瑶丫头的针脚比蜜蜂还勤’。”
青瑶的脸腾地红了,抓起手边的湿泥就往他身上抹:“让你胡说!”墨尘笑着躲开,脚下一滑差点摔进溪里,幸好抓住了旁边的柳树枝,才稳住身子。柳枝被拽得弯下来,沾着的水珠全落在他脸上,像场小小的雨。
“活该!”青瑶笑得直不起腰,却被他反手泼了一脸水,凉丝丝的水珠顺着脸颊往下淌,钻进衣领里。她尖叫着往岸上跑,墨尘在后面追,两人踩着化了一半的积雪,脚印叠着脚印,像幅歪歪扭扭的画。
跑累了,两人坐在晒太阳的大石头上喘气。墨尘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打开是两块烤红薯,还带着余温。“早上娘塞给我的,说让你垫垫肚子。”他递过去一块,自己拿着另一块啃起来,红薯甜得流蜜,糊在嘴角像抹了层金。
青瑶咬了口红薯,忽然看见竹篮里的鱼不动了,急得直跺脚:“鱼是不是死了?”墨尘赶紧把鱼倒进溪水里,小鱼摆了摆尾巴,竟游得欢快起来,在两人脚边绕了两圈才游走。“原来它们是想回家。”青瑶看着鱼影消失在水深处,忽然有点舍不得。
“明天再钓就是了。”墨尘把红薯皮扔进竹篮,“反正溪水暖了,鱼多着呢。”他指着远处的田埂,“你看,张叔在翻地了,准备种春麦了。”
青瑶望过去,张叔的牛在田里慢慢走着,犁铧翻起的泥土黑油油的,带着股腥甜的气息。“去年的春麦磨的面,你做的馒头最好吃。”她忽然说,声音轻得像柳梢的风。
墨尘的心跳漏了一拍,刚想说“今年还让你做”,却见青瑶起身往柳树下走,手里捏着根刚抽芽的枝条,正往发间插。“好看吗?”她歪着头问,柳枝的嫩芽蹭着她的脸颊,像朵会动的小花儿。
阳光穿过柳芽的缝隙落在她脸上,绒毛都看得清清楚楚。墨尘忽然觉得,嘴里的红薯更甜了,甜得从舌尖一直暖到心里。他点点头,声音有点哑:“好看,比去年的野菊还好看。”
风一吹,柳树枝条轻轻晃,把两人的影子缠在一起。溪水里的鱼又游回来了,在影子旁边吐着泡泡,像在为这春天的相遇伴奏。青瑶忽然想起李婆婆说的“溪水流到哪儿,春天就到哪儿”,看着身边的墨尘,忽然觉得,这个春天,好像比往年都要暖些。
“回去吧,”她拉起墨尘的手,指尖触到他掌心的薄茧,“该给李婆婆的猫准备窝了,用新抽的柳条编,肯定软和。”
墨尘任由她拉着往前走,脚步踩在融化的雪水里,发出“咕叽咕叽”的声响,像首轻快的歌。他看着两人交握的手,青瑶的手指纤细,却握得很紧,仿佛要把这春天的暖意,都攥进手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