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还挂在草叶上时,青瑶已经挎着竹篮站在溪边了。篮里装着刚采的艾草,带着清苦的香气,是林伯说的,用来做青团正好。溪水比前几日暖了些,潺潺地淌着,映得水底的鹅卵石像撒了把碎银子。
“早啊。”墨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吓了她一跳,艾草掉了两根在水里,顺着水流飘远了。
“你怎么来了?”青瑶回头,见他背着个小竹篓,里面装着把小锄头,裤脚卷到膝盖,露出结实的小腿,沾着点泥星子。
“林伯让我来挖点溪边长的菖蒲,说晒干了能驱虫。”他走近了些,溪水漫过他脚边的石头,溅起细碎的水花,“你采艾草做青团?”
“嗯,昨天跟张婶说好的,她家孙子过周岁,要蒸两笼当喜糕。”青瑶捡起掉在水里的艾草,却够不着,墨尘伸手一捞就拿了回来,指尖带着溪水的凉意,碰得她手背有点麻。
“我帮你采吧,这边的艾草长得密。”墨尘放下竹篓,也蹲下身,手指灵活地掐断艾草的根茎,动作比她快多了。他采的艾草都带着嫩芯,青瑶看着他专注的侧脸,阳光穿过他额前的碎发,在鼻梁上投下一小片阴影,忽然觉得喉咙有点干。
“你看,这有丛野薄荷。”墨尘忽然指着石缝里的绿苗,叶片上还沾着露水,“摘点回去泡水喝,败火。”
青瑶凑过去看,薄荷的清香混着艾草的苦,像把春天揉碎了塞进鼻子里。她刚伸手,就被草叶上的刺扎了下,“嘶”了一声。
“笨手笨脚的。”墨尘拉过她的手,指尖捏着她的指尖看,被扎的地方红了个小点。他低头,用嘴轻轻吹了吹,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皮肤,青瑶像被烫着似的缩回手,耳尖腾地红了。
“我自己来就行。”她转身往另一边走,假装专心采艾草,耳根却烧得厉害。墨尘看着她的背影,嘴角悄悄翘了起来,也没戳破,低头继续挖菖蒲。
溪边的水鸟被惊动了,扑棱棱飞起来,掠过水面时带起一串水珠,落在墨尘的脖颈里,他激灵了一下,引得青瑶回头看,正好对上他看过来的目光,两人都笑了。
“对了,”青瑶想起什么,“你上次说给我做花架子,木料找好了吗?”
“嗯,后山砍了棵松木,晾着呢。”墨尘用袖子擦了擦额角的汗,“等过了这阵忙完张婶家的事,就开工。”他顿了顿,“你想种什么品种的葡萄?我去镇上给你问过,有甜的‘蜜露’,还有带点酸的‘紫珠’。”
“都行,”青瑶心跳有点乱,“你看着买吧。”
“那我就各买些苗,到时候你选喜欢的留着。”墨尘说得自然,好像这是再平常不过的事。青瑶低头掐着艾草,指尖却没了力气,总觉得这溪水的声音太响,把心跳声都盖过了。
竹篮渐渐满了,艾草的香气越来越浓。墨尘的竹篓里也装了半篓菖蒲,根茎带着泥土的腥气。两人并肩往回走,谁都没说话,只有脚步踩在草地上的沙沙声,和远处传来的鸡鸣。
快到村口时,青瑶忽然停下:“那个……青团做好了,我给你留两笼。”
“好啊。”墨尘看着她,眼睛亮得像溪水,“我娘以前做青团,总爱在里面包点花生碎,你会包吗?”
“会!”青瑶赶紧点头,“我还会包芝麻馅的,张婶说要甜口的。”
“那我等着尝你的手艺。”墨尘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阳光落在他牙齿上,晃了青瑶的眼。
回到家时,林伯正在院里翻晒去年的谷子,见他们回来,直起腰笑:“采了这么多?青瑶,张婶刚还来问呢,说中午就要用。”
“我这就去做。”青瑶把艾草往灶房拎,路过墨尘身边时,他忽然塞给她个东西,是颗用红绳串着的小木块,刻着朵小小的葡萄藤。
“先给你个念想。”他声音有点低,“花架子做好之前,先戴着这个。”
青瑶攥着木块,木头的纹路硌着手心,却暖得像团火。她没回头,快步钻进灶房,灶膛里的火正旺,映得她脸颊红扑扑的,像揣了颗刚摘的红樱桃。
墨尘站在院门口,看着灶房冒出的青烟,摸了摸口袋里剩下的半截红绳,嘴角的笑意藏不住。林伯看在眼里,摇着头笑:“这小子,还学会藏心事了。”
灶房里,青瑶把艾草倒进沸水,水汽蒸腾起来,模糊了窗户上的窗纸。她低头看着锅里翻滚的绿色,忽然想起溪边墨尘吹她指尖的样子,心跳又快了几拍,手里的木勺“当”地撞在锅沿上,惊得她自己都笑了。
艾草的苦香混着水汽漫出来,青瑶深吸一口气,嗯,春天的味道,好像有点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