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坊的铁器撞击声震得空气发颤,曹复正盯着工匠调试新铸的铁夯锤——锤头加了弧形凹槽,夯实墙面时能更好地咬合夯土,青铜配重磨得发亮,映出他的影子。
曹云快步走来,手里的竹简卷得紧实,边缘被捏出了折痕:“安国君,孟家那边有消息了。”
他把竹简递过去,指尖沾着点铁屑,“孟浩在族内议事时拍了案,说再惹您就是自讨苦吃,可族里的老臣不乐意,吵着要找回面子,现在闹得不可开交。”
曹复接过竹简,墨字里透着股焦躁,是孟家旁支写给孟浩的劝谏信,说“失了面子恐再失民心”,却没敢提再搞破坏的话。
他指尖摩挲着竹简边缘,铁夯锤的叮当声里,忽然笑了:“孟家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想找回面子,又怕真把我惹急了。”
心里嘀咕:战国的宗族内斗真有意思,面子比实际利益还重要,难怪孟浩不敢再轻举妄动。
萧山蹲在一旁,给新做的鼓风机缠麻布,桐油浸过的麻布泛着油光:“听说孟浩把之前派去破坏的管事杖责了五十,还抄了他的家产,算是给您递了台阶,也堵了族老们的嘴。”
他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桐油蹭在脸上,留下道油痕,“现在孟家的工匠都老实了,在城外工坊干杂活,连核心区域的门都不敢靠近。”
曹复抬头看向城外方向,隐约能看到孟家工匠劳作的身影,都被卫兵盯着,只能搬运砖块、筛土,连竹筋的边都碰不到。
“老实就好。”他把竹简扔给曹云,“告诉孟珏,别再让我听到孟家的小动作,不然下次可就不是杖责管事这么简单了。”
铁夯锤的调试声刚停,远处就传来马蹄声,比之前的信使更沉稳,最后停在工坊门口。
骑手翻身下马,铠甲上沾着尘土,左肩的甲片有道划痕,显然是长途跋涉来的,腰间挂着枚虎形兵符——是季良的人。
“安国君,末将季勇,奉季将军之命而来。”骑手单膝跪地,兵符撞在铠甲上,发出清脆的响,“将军听闻季家与您有误会,特意让末将前来解释。”
曹复挑眉,示意他起身:“季将军倒是消息灵通,怎么,季宗主终于肯说实话了?”
他走到季勇面前,目光扫过他肩上的划痕,“季将军派你来,是想替季家求情?”
季勇站起身,腰杆挺得笔直,语气诚恳:“安国君,季家内部并非铁板一块,之前派暗探的事,都是族内长老的主意,季将军和季宗主并不知情。”
他从怀里掏出一封竹简,递了过去,“将军说了,季家绝无与孟家勾结之意,那些暗探都是长老私自安排,现已被季宗主关押,听凭您处置。”
曹复接过竹简,是季良的亲笔,字迹刚劲,说“季家愿赔偿损失,今后必约束族人,绝不再犯”,末尾还提了句“尼山关防务需仰仗安国君,愿结秦晋之好”。
指尖划过“秦晋之好”四字,曹复想起和季良在一样时模样,忧国忧民,身为季家人却在公室握有军权,当时也护着自己,季家不敢真惹他,怕是也有季良的功劳。
“不知情?”曹复笑了笑,把竹简放在夯锤上,“季升在议事堂可是连一句辩解的话都不敢说,现在倒说是长老私自安排,季将军这话,我能信吗?”
季勇的脸色不变,从怀里又掏出一块玉佩,上面刻着季家的族徽:“安国君,这是季将军的贴身玉佩,将军说,为将者不能擅离军营,若您不信,可持此玉佩来军营里找他,他亲自向您赔罪。”
他顿了顿,语气更沉,“将军说了,尼山关是鲁国南疆屏障,绝不能因家族私怨耽误建设,季家愿与安国君摒弃前嫌,共守鲁国。”
曹云站在一旁,低声对曹复说:“安国君,季良手握公室兵权,季家的实力比孟家强,真闹僵了,对尼山关的防务不利。”
萧山也点头:“季良向来公正,既然他出面担保,不如卖他个面子,暂时息事宁人,免得节外生枝。”
曹复的指尖摩挲着玉佩,冰凉的玉质让他冷静了些——季良的面子不能不给,而且季家已经服软,再追究下去,反而显得他小家子气。
“好。”曹复把玉佩揣进怀里,“看在季将军的面子上,我不再追究季家之前的过错,那些被关押的暗探,你们自行处罚就行。”
他话锋一转,语气冷了几分:“但我丑话说在前头,下不为例!要是再让我抓到季家的人搞小动作,就算季将军亲自来说情,我也不会给面子!”
季勇松了口气,单膝跪地:“谢安国君宽宏大量!末将这就派人通知季宗主,今后季家定当安分守己!”
他起身时,铠甲的铁片碰撞声轻快了许多,显然是放下了心。
曹复摆了摆手:“去吧,对季宗主说,下回让他亲自来,别再派个使者敷衍我。”
季勇应了声,翻身上马,马蹄声渐渐远去,扬起的尘土混着石灰粉,飘了一地。
萧山看着季勇的背影,皱眉道:“安国君,您真的相信季家会安分守己?我总觉得他们没这么老实。”
“老实不老实,看行动就知道了。”曹复拿起铁夯锤,掂了掂重量,“我们只要把自己的事做好,尼山关筑好,安城发展起来,就算他们再想搞小动作,也得掂量掂量。”
他走到竹筋堆旁,拿起一根泡过灰油的竹筋,表面的灰油已经凝固,坚硬光滑,比之前的耐用多了。
想起穿越前工地用的钢筋,虽然竹筋不如钢筋结实,但在战国已经足够用了,心里嘀咕:等以后有了铁矿,再改良成铁筋,到时候就算季孟两家联手,也拦不住安城的发展。
工坊的忙碌声又响了起来,工匠们拉着改良的木车运送砖瓦,铁夯锤夯实墙面的闷响此起彼伏,流民们的笑声混在其中,充满了生机。
曹复站在工坊中央,看着稳步升高的城墙,远处的尼山在阳光下泛着金光,窑场的青烟和石灰窑的青烟交织在一起,像一道无形的屏障。
孟家失了面子,季家服了软,安城的建设终于能暂时摆脱干扰,他心里清楚,这只是暂时的平静,暗潮还在涌动,但只要自己足够强大,就不怕任何风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