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齿轮哨站”的名字,源于其独特的外形。它并非建立在星辰碎片上,而是由无数大小不一、缓缓转动的暗金属齿轮结构,以一种违背常理的方式,紧密咬合、悬浮于一片相对稳定的虚空之中。这些齿轮并非装饰,其表面铭刻着复杂的符文,每一次转动都引动着周遭规则的细微调整,维持着这片人造区域的稳定与隐蔽。
整个哨站散发着一种冰冷、精密、毫无生气的秩序感,与荒原的混乱形成鲜明对比,却又与沉星崖那种充满生机的和谐秩序截然不同。这里的秩序,是机械的、强制的、排他的。
沈流石手持那枚齿轮令牌,刚靠近哨站外围,一道无形的规则力场便扫过他的身体,令牌微微发烫,力场随即开启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入口。
踏入哨站内部,光线骤然变得恒定而苍白,空气干燥,带着一股金属与灵能混合的奇特气味。脚下是打磨光滑的金属地板,墙壁由无数缓慢移动的齿轮板块构成,发出低沉而规律的嗡鸣。通道错综复杂,如同迷宫,没有任何指示标识,但沈流石能感觉到,手中的令牌正散发着微弱的引导波动,指引着他前进的方向。
他没有遇到任何活人守卫,取而代之的是一些悬浮在半空、外形如同简化齿轮、散发着冰冷探测波动的“灵能之眼”。这些造物无声地扫描着每一个进入者,记录着他们的灵力波动、生命体征乃至规则签名。
沈流石坦然前行,并未刻意隐藏那缕秩序道韵,反而稍稍释放出一丝,如同在递交一份无形的“简历”。他能感觉到,暗处有不止一道强大的神识锁定着自己,带着审视与评估,但并未立刻采取行动。
跟随令牌的指引,他来到一个空旷的圆形大厅。大厅中央,悬浮着一个由无数细小光符构成的复杂立体界面。界面前,站着一名修士。
此人穿着一身笔挺的、没有任何标识的暗灰色制服,身姿挺拔,面容僵硬,眼神如同他身后的光符界面一般,缺乏情感波动。他的修为在金丹中期,但气息凝练而统一,显然是经过某种标准化训练或改造的结果。
“姓名。”灰衣修士开口,声音平直,没有任何起伏,如同机器发声。
“沈石。”沈流石报出一个早已准备好的化名,去掉了中间关键的“流”字。这是一个试探,看看对方对“沈”这个姓氏的反应程度。
灰衣修士没有任何表示,他面前的光符界面快速闪烁了一下。
“来源。”
“散修,游历至此。”
“能力特长。”
“略通规则梳理与净化之法。”沈流石刻意说得模糊。
光符界面再次闪烁,似乎在核对或记录信息。
“出示引荐信物。”
沈流石将齿轮令牌递了过去。灰衣修士接过,将其按在光符界面的一个凹槽处。界面光芒大盛,无数数据流飞速滚动。
片刻后,光芒收敛。灰衣修士将令牌递还给沈流石,依旧是那副冰冷的腔调:“身份已验证。引荐人:金不换。评定:具备潜在价值,风险等级:待观察。”
他抬手在光符界面上一点,一道光束投射到沈流石面前,凝聚成一份由灵光构成的、条款繁多的契约文书。
“此为‘秘宝阁外围协作人员临时契约’。”灰衣修士毫无感情地解释,“签署此契约,你将获得临时权限,可在指定区域活动,并接取相应等级的任务。契约期间,需遵守阁内一切规章,任务所得,按比例分成。违约者,将受到规则层面的严厉惩戒。”
沈流石快速扫过契约内容。条款看似公平,实则充满了单方面的约束和模糊的惩罚描述,尤其是那句“规则层面的严厉惩戒”,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胁意味。这更像是一份卖身契。
他没有犹豫,指尖逼出一缕灵力,在契约末尾留下了“沈石”的灵纹印记。契约化作两道流光,一道没入他的令牌,一道回归光符界面。
“契约成立。”灰衣修士似乎完成了一项例行公事,语气没有任何变化,“你的临时权限已开通。可前往‘任务大厅’接取任务,或前往‘休息区’等待分配。禁止进入标有红色齿轮标记的区域。违者,格杀勿论。”
他抬手一指,侧面墙壁上一排齿轮滑动,露出了一条新的通道。
“提醒:你之前涉及的‘巨颅洞事件’,已记录在案。此次吸纳你入阁,本身即是对你能力的认可,亦是对过往的宽恕。望你好自为之,以任务表现证明你的价值。”
说完,灰衣修士便不再理会沈流石,转身面向光符界面,继续他冰冷的工作。
沈流石握着微微发热的令牌,看了一眼那新出现的通道,迈步走了进去。
通道尽头,是一个更加广阔的空间。这里人来人往,大多是像他一样穿着各异、气息驳杂的“外围协作人员”。他们或聚集在中央一面巨大的、不断刷新着任务信息的光幕前,或三三两两低声交谈,眼神中大多带着警惕、贪婪或麻木。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紧张的功利气息。
沈流石的到来,吸引了一些目光。他那丝独特的秩序道韵,在这里依然显眼。但更多的人只是瞥了他一眼,便不再关注,似乎早已习惯了各种奇人异士的出现。
他走到任务光幕前,抬头浏览。
任务种类繁多,从探索未知星域、猎杀特定星兽、收集稀有材料,到护送物资、清理特定区域的规则污染等等。报酬也各不相同,有灵石、丹药、功法,甚至还有“阁内贡献点”,似乎可以兑换更高级的物品或权限。
他的目光快速扫过,最终停留在光幕角落,几个标注着“规则解析”、“技术回收”字样的任务上。
· 【丁级任务】分析“黑水泽”采集的规则碎片能量签名,辨识其潜在用途。报酬:50下品灵石\/份。
· 【丙级任务】协助净化“腐化之池”边缘区域低烈度规则污染。要求:掌握基础净化术法。报酬:200贡献点\/次。
· 【乙级任务】前往“废弃的第七前哨站”,回收遗留的“不稳定规则核心”。警告:目标极度危险,需组队进行。报酬:定制法宝一件或等价贡献点。】
沈流石的目光在“腐化之池”和“废弃的第七前哨站”上停留了片刻。这两个地名,都与之前获得的信息有所关联。
他没有立刻接取任务,而是走向一旁标有“休息区”的通道。他需要先熟悉这里的环境,收集更多信息。
休息区更像是一个巨大的集体宿舍,排列着一个个仅能容纳一人打坐的简易隔间。隔间之间有微弱的隔音禁制,但神识稍强便能穿透。
沈流石找了个空置的隔间进去,盘膝坐下。他放出神识,如同细微的触角,悄然感知着周围。
他“听”到了断断续续的交谈。
“……妈的,这次‘齿轮扫描’又严了,差点没过去……”
“……‘腐化之池’那边最近不太平,据说有巡逻队失踪了……”
“……第七前哨站?谁接谁傻!那地方邪门得很,上次去的三个金丹,一个都没回来……”
“……听说上面来了大人物,在核心区待了好几天了,好像在策划什么大行动……”
“……管他呢,能赚到贡献点换‘那个’就行……”
零碎的信息汇聚而来。沈流石默默分析着:
· 齿轮扫描:指进入时的检测,似乎会定期或随机加强。
· 腐化之池不太平:印证了骸骨帮原本要去那里的信息。
· 第七前哨站极度危险:符合乙级任务的描述。
· 核心区与大人物:秘宝阁高层可能就在此地,或有重要项目。
· “那个”:似乎是一种让这些亡命徒趋之若鹜的特殊奖励。
就在这时,他手中的齿轮令牌轻微震动了一下,一道信息传入脑海:
【新任务指派(强制):编号 wS-074,沈石。】
【任务内容:前往三号规则解析室,协助解析编号 Gx-881 规则样本。】
【任务时限:两个时辰。】
【任务报酬:10贡献点。】
强制任务?看来所谓的“自由”相当有限。
沈流石站起身,按照令牌的指引,朝着所谓的“三号规则解析室”走去。
他知道,这既是监视,也是进一步的测试。
而他,正好可以借此机会,近距离“接触”一下秘宝阁收集来的这些“规则样本”,看看它们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冰冷的齿轮哨站,无声的规则博弈,已然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