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之梦”方舟深处,一间由活性木质缠绕形成的静室中,沈流石盘膝而坐。室内弥漫着安神定魂的草木清香,但与外界生机勃勃的气息不同,这里的空气因沈流石周身散发出的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而变得凝滞、扭曲。
一方是极致的“寂灭”,源自泥丸宫石珠,呈现为丝丝缕缕、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幽暗气息——归墟之力。
另一方是极致的“掠夺”,源自艾拉提供的力场数据模型,被他以自身秩序核心模拟、显化而出,呈现为不断旋转、散发吸扯之力的暗红色漩涡——噬星力场模拟。
两者在沈流石身周尺许范围内激烈对抗。归墟之力所过之处,连“模拟力场”这个概念本身都在淡化、消失;而噬星模拟力场则疯狂抽取着静室内的灵能、光线,甚至试图撕扯沈流石的神魂与生命力。
沈流石脸色苍白,汗如雨下。他并非在同时驾驭这两种力量,而是在“观察”,在“体验”,用自身作为战场与实验品,亲身感受着两种宇宙极端力量的本质差异。
归墟,是终点,是放下,是回归于“无”。它并非主动掠夺,而是让存在本身“消散”,是一种自上而下的、概念层面的抹除。
吞噬,是过程,是占有,是极致的“有”。它主动索取,将外在的一切纳入自身,是一种自下而上的、能量与物质层面的积累。
一个趋向于绝对的静,一个趋向于无限的动。
一个否定存在,一个肯定存在却要吞噬一切。
“截然相反……却又似乎……同出一源?”沈流石在痛苦中思索。无论是归墟的“无”,还是吞噬的“有”,似乎都源于宇宙最基本的某种“渴望”?是对“圆满”的不同表达方式?
他小心翼翼地引动一丝真正的归墟之力,并非攻击,而是如同探针般,触碰向那模拟出的噬星力场边缘。
嗤——
没有巨响,只有一种令人牙酸的、规则层面的摩擦声。那旋转的暗红力场边缘,在接触到幽暗归墟之气的瞬间,并非被抵消或击破,而是……“静止”了。力场本身的“掠夺”属性,在被归墟气息触及的刹那,仿佛失去了存在的意义,其运动趋势被强行“归零”,然后结构本身开始无声无息地瓦解、消散,如同从未出现过。
有效!
但沈流石还来不及欣喜,就感觉到那模拟力场被瓦解的瞬间,其核心处一股更加精纯、更加暴戾的“吞噬”意念,如同被激怒的毒蛇,顺着归墟之力溯源而上,反扑向他的神魂!
这并非能量攻击,而是某种法则层面的“饥饿”本能!它要吞噬掉沈流石这敢于挑衅“吞噬”概念本身的存在!
沈流石闷哼一声,意识瞬间模糊,仿佛要坠入一个永无餍足的贪婪深渊。他感觉自己的一切,记忆、情感、力量、乃至存在的概念,都要被那股意念拉扯出去,成为某种恐怖存在的食粮。
危急关头,他泥丸宫中的石珠猛地一震,更加精纯的归墟气息自主涌出,并非对抗,而是如同最冷静的旁观者,将那股反噬的“吞噬”意念连同其依附的规则碎片,一同“看待”为需要被终结的对象。
“存在,即为终结之始。”
一个明悟闪过心头。沈流石福至心灵,不再试图去“对抗”或“消灭”那反噬的吞噬意念,而是以归墟之力,直接“定义”其终结。
幽暗的气息掠过,那暴戾的吞噬意念如同被定格的照片,然后从边缘开始,色彩褪去,意义消失,最终彻底化为虚无。连同其带来的恐怖幻觉与拉扯感,也一同烟消云散。
静室内恢复了平静,只余下沈流石粗重的喘息声。
他成功了,虽然只是模拟力场的一丝反噬,但他验证了归墟之力对噬星力场的克制作用。归墟,仿佛是一切“存在活动”的天然克星,包括“吞噬”这种极致的活动。
但这只是开始。模拟力场与真正的噬星者遗骸相比,不过是烛火与恒星的区别。他能抵挡住一丝反噬,不代表能承受遗骸本体的恐怖力场。
他需要更深入的理解,更需要……一种能将这种“克制”有效实施的“载体”或“术法”。
接下来的日子,沈流石完全沉浸在对两种力量的钻研中。他借助欧几里得的信息处理能力,反复分析噬星力场的结构与弱点;他通过内视,体悟归墟代码中关于“静止”与“终结”的更深层奥义;他甚至请求艾拉调动“森之梦”方舟储备的、来自不同文明的知识库,寻找类似的法则对抗案例。
联盟的幸存者们则在这片“绿洲”中艰难地恢复着。他们利用方舟的生态系统补充给养,修复舰船损伤,整合不同文明的技术。希望虽然渺茫,但求生的本能驱使着每一个人。他们知道,沈流石正在进行的尝试,关乎所有人的未来。
这一日,沈流石忽然走出静室,找到了正在调试灵能核心的守墓人。
“前辈,我需要一些东西。”沈流石眼中布满血丝,但精神却异常集中,“联盟所有舰船,在之前战斗中受损最严重的能量传导材料,以及……厚土界修士们携带的、最具‘包容’与‘承载’特性的灵植种子或本源灵土。”
守墓人虽不明所以,但还是立刻下令收集。
很快,一堆堆闪烁着不稳定能量弧光的破碎传导晶体、金属碎片,以及几捧散发着浓郁生机与温和道韵的灵土、几颗蕴含着顽强生命力的种子,被送到了沈流石面前。
他要在生与死的夹缝,在掠夺与寂灭的边缘,为自己,也为这支流亡的火种,锻造一把能够斩开绝境的……钥匙。
他再次回到静室,看着眼前代表“毁灭”的残骸与代表“新生”的种子,双手缓缓抬起。
左手,归墟之气缭绕,指向残骸。
右手,新生秩序星辉绽放,笼罩种子与灵土。
他要进行一次前所未有的炼制——以归墟之力,淬炼承载之基;以秩序星辉,唤醒生命之韧。最终,将那一丝对“吞噬”的克制奥义,烙印其中!
寂灭与创生的火焰,即将在这生命方舟内,首次交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