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天下的棋局,从不因一城的繁华而停止博弈。
就在洛阳百姓忙着置办年货、享受这难得的太平时光时,来自北方的军报,再次被快马加鞭送入紫微宫。
暖阁内,炭火烧得正旺。
杨勇看着李靖从河北发来的紧急军报,眉头微蹙,随即舒展开来,嘴角甚至露出一丝意料之中的冷笑。
“果然……罗艺还是不肯坐以待毙。”
他将军报递给侍立一旁的房玄龄和魏征。
房玄龄快速浏览,沉吟道:“陛下,罗艺桀骜,拥幽州精骑而自重,前年雁门之役,彼曾偷袭关城,与陛下结怨已深。今窦建德覆灭,河北尽归王化,其自知独木难支,陛下绝不会容他,故铤而走险,妄图凭‘燕云十八骑’之悍勇,趁李尚书立足未稳,行险一搏,亦在情理之中。”
魏征接过军报,看后冷哼道:“螳臂当车,不识天命!其麾下‘燕云十八骑’虽号称天下锐卒,然岂能挡我火枪火炮之威?李尚书信中言,已布好口袋,静待其来攻。此战,正可一举平定幽燕,永绝北顾之忧!”
杨勇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舆图前,手指点向幽州方向,目光锐利:“朕给李靖的信中早已言明,对罗艺,先礼后兵。若肯归降,朕可念其曾为隋将,略有微功,许其富贵闲居;若执迷不悟……则雷霆击之,勿留后患!看来,他是选择了后者。也好,便让幽州铁骑,尝尝新式火枪的滋味!”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寒意:“传朕旨意,令李靖、尉迟恭、裴行俨、李安,依既定方略行事!此战,不仅要胜,更要胜得干脆利落,要打得幽州军心胆俱裂,要让天下人都知道,抗拒天威,是何下场!”
“臣遵旨!”房玄龄立刻躬身,准备前去拟旨。
…………
【幽州边境,隋军大营】
北风呼啸,卷起千堆雪。
李靖的中军大帐内,却是将星云集,战意如火。
李靖一身戎装,立于沙盘之前,神色沉稳。
他将皇帝陛下的旨意传达给众将。
尉迟恭摩挲着手中的铁鞭,咧嘴笑道:“大元帅放心!罗艺那老小子,俺老黑早就想会会他了!还有他那什么‘燕云十八骑’,吹得神乎其神,这次定叫他们尝尝俺铁鞭的厉害!”
裴行俨银甲耀眼,年轻的脸庞上满是自信:“末将愿为先锋,定破其锐气!”
李安则显得更为冷静,他拱手道:“元帅,火枪营已准备就绪,弹药充足。只需将敌军引入预设阵地,定叫他有来无回!”
李靖微微颔首,目光扫过众将:“罗艺骁勇,其燕云十八骑更是其纵横幽燕的本钱,此战不可轻敌。然其孤军南下,利在速战。我军只需坚守营垒,挫其锐气,再以火枪营正面摧破其骑阵,尉迟、裴二位将军率骑兵两翼包抄,必可全功!”
他手指点在沙盘上一处开阔地带:“此处,便是罗艺的葬身之地!”
…………
战事的发展,正如李靖所料,甚至更为顺利。
罗艺亲率幽州精锐,并以威震边陲的“燕云十八骑”为先锋,果然直扑李靖预设的战场。
他打的如意算盘,便是凭借幽州铁骑强大的冲击力,一举冲垮看似立足未稳的隋军大营,重现当年驰骋边塞的辉煌。
然而,时代的车轮,早已无情碾过。
当震耳欲聋的炮声再次轰鸣,将冲锋的幽州骑兵连人带马撕成碎片时;
当密集如雨的铅弹,隔着百步距离,便将号称刀枪不入的“燕云十八骑”如同纸糊般洞穿,将其纷纷打下马来时;
罗艺脸上的自信和狂傲,瞬间被无边的惊骇与恐惧所取代!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引以为傲的精锐骑兵,在那连绵不绝、如同死神咆哮的枪炮声中,成片成片地倒下,鲜血染红了雪地,惨叫声甚至压过了风的呼啸!
这根本不是战斗,而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尉迟恭和裴行俨率领的隋军铁骑,如同两把烧红的尖刀,从侧翼狠狠插入已然崩溃的幽州军阵中,肆意收割着生命。
尉迟恭铁鞭挥舞,每一次落下都必有敌军脑浆迸裂;
裴行俨银枪如龙,点点寒光所至,敌军纷纷落马。
罗艺本人也被溃兵裹挟着,身中数弹,虽未致命,却已是斗志全无,披头散发,狼狈不堪。
最终,在一处小小的土坡下,被尉迟恭的亲兵团团围住。
这位曾经不可一世的幽州总管,望着四周密密麻麻的隋军和那些黑洞洞的、依旧冒着青烟的铁管子,长叹一声,掷下了手中的长槊。
“愿降……只求……饶过我麾下儿郎性命……”他声音嘶哑,充满了英雄末路的悲凉。
李靖应陛下要求,接受了罗艺的投降。
幽州,兵不血刃地重回大隋版图。
消息传回洛阳,杨勇只是淡淡一笑,仿佛早已料到。
而北方的彻底平定,意味着大隋终于可以集中全部精力,应对西面那个日益膨胀的巨兽——李唐。
…………
几乎就在幽州战报抵达的同时,另一路凯歌也传回了洛阳。
尉迟恭派出的信使,风尘仆仆地闯入宫中,带来了山东方面的捷报。
“启奏陛下!尉迟将军不负圣望,于山东莒县境内,追上宇文化及残部!激战半日,全歼其护卫,宇文化及、宇文智及兄弟试图化装潜逃,被将军识破,现已生擒!押解队伍正在返回洛阳途中!”
杨勇闻言,眼中终于闪过一丝真正的快意。
宇文化及、宇文智及!弑君逆贼,祸乱江都,致使大隋倾覆的元凶巨恶之一!辗转流窜多年,终究还是落入了他的手中!
“好!尉迟恭果然猛将!传朕旨意,大军所过之处,百姓围观,朕要让天下人都看看,弑君叛逆的下场!待其押至洛阳,朕要亲自审问,明正典刑,以告慰先帝在天之灵!”
“是!”
…………
数日后,洛阳西市刑场。
人山人海,人头攒动。
百姓们争相前来,要亲眼目睹那臭名昭着的弑君逆贼伏法。
高高的刑台上,宇文化及、宇文智及兄弟二人,身着囚服,披枷带锁,跪在寒风之中。
往日的嚣张气焰早已荡然无存,宇文化及眼神空洞,面如死灰,仿佛早已认命;
宇文智及则瑟瑟发抖,涕泪横流,口中喃喃不知在说些什么。
监刑官宣读罪状,每念一条,台下便爆发出震天的唾骂声。
“杀了他们!”
“把他们千刀万剐了!”
“为陛下报仇!”
声浪如同海啸,席卷刑场。
当雪亮的鬼头刀扬起,在冬日的惨淡阳光下反射出刺眼寒光时,宇文化及闭上了眼睛,宇文智及则发出一声凄厉绝望的尖叫。
刀光落下!
两颗人头滚落在地,鲜血喷溅出丈许远!
人群中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仿佛压抑已久的怨气终于得以宣泄。
而远在河北洺州,一处不起眼的兵营之中。
一个穿着普通士兵服饰、面容有些憔悴的男子。
他怔怔地看着手中的衣带,这是几天前在狱中,他的大哥留给他的。
此人正是宇文士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