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城的第五日,残阳刚沉进断墙之后,城主府外的黑雾突然活了过来。那雾不再是凝滞的黑,而是化作无数缕游丝,像冰冷的蛇,顺着石阶缠向跪在地上的云华仙子。
她早已跪得麻木,膝盖渗出血迹,与地砖粘在一处。直到黑雾缠上手腕,刺骨的寒意才让她猛地回神——那雾里裹着东华神尊的气息,还混着相柳本源特有的水腥气,比前几日的威压更霸道,几乎要钻进灵脉深处。
“主人?”云华仙子声音发哑,刚抬头,就见黑雾骤然收紧,将她整个人裹了进去。眼前瞬间一片漆黑,只有耳边传来东华神尊低哑的笑,带着力量反噬后的暴戾:“相柳的戾气太烈,得找个容器泻一泻。”
黑雾里伸出一只手,指尖掐住她的下颌,迫使她仰头。她能感觉到东华的气息压在头顶,还有他掌心未散的、属于相柳的湿冷妖气。灵脉突然一阵抽痛,是眉心的黑纹与脚腕的锁灵链同时发烫,像在催她臣服。
“仙尊轻点……”她下意识偏头,却被那手捏得更紧,声音碎在喉咙里,“属下是完璧之身……”
这句话半是事实,半是哀求。从昆仑虚宫女到云华仙子,东华从未碰过她,只把她当养灵脉的容器,她原以为这身子至少能留得干净些。可黑雾里的人显然没在意——东华的指尖划过她的眉心,黑纹亮起,锁灵链也跟着收紧,灵脉里的力气瞬间被抽干,连抬手的力气都无。
“容器而已,干净才好用。”东华的声音混在雾里,冷得像冰,“忍着。”
黑雾彻底吞没了她。她能感觉到相柳的戾气顺着东华的指尖涌过来,那气带着腐蚀性,钻进灵脉时像有无数细针在扎。她疼得发抖,却被黑雾捆得死死的,只能被迫承受那股不属于自己的暴戾。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东华低缓的喘息,那股戾气竟顺着交合处,蛮横地灌进她的灵脉深处——那是东华在泻出相柳本源的副作用,用她的身体当“排泄口”。
“舒服……”黑雾里的声音松快了些,带着种近乎残忍的慵懒,“记得享受本尊给你的恩赐。”
恩赐?云华仙子在心里苦笑。这哪里是恩赐,分明是剐刑。相柳的戾气在她灵脉里横冲直撞,她能感觉到自己的灵脉正被一点点腐蚀,像被水泡烂的纸。可她不敢挣扎,甚至不敢哭出声——锁灵链还勒在脚腕上,东华只要动念,她会比现在疼百倍。
不知过了多久,黑雾渐渐散了。云华仙子软倒在石阶上,衣衫被雾水浸得褴褛,贴在身上,露出的肌肤上布满了淡黑的纹路——那是相柳戾气侵蚀的痕迹。她抬头,看见东华站在面前,金瞳里的黑雾淡了些,脸色却依旧苍白,显然反噬的伤还没好。
他低头看她,目光扫过她身上的纹路,像在检查一件用旧的器物。没有同情,没有温度,只有确认“容器”起效后的漠然。
“主人……”云华仙子想撑起身,刚动了动,灵脉就传来撕裂般的疼。那些淡黑纹路突然变深,像活的蛇,顺着血管往心脏爬——相柳的戾气在吞噬她的生机,东华泻出的“副作用”,根本就是催命符。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只咳出一口黑血。视线渐渐模糊,最后落在东华转身的背影上——他甚至没回头,径直走进了城主府,仿佛她只是块用过即弃的垫脚石。
意识沉入黑暗前,云华仙子忽然想起昆仑虚的雪。那时她还是个小宫女,蹲在玉阶上擦地,看傅云娇穿着流云纹宫装从殿里走出来,东华站在廊下等她,眼里虽冷,却有丝极淡的纵容。原来不是他不会温和,只是她从来不配。
身体彻底冷下去时,她脚腕上的锁灵链“咔”地碎了——器物碎了,锁自然也没用了。
城主府的石门再次打开时,东华神尊站在门内,指尖捏着块干净的帕子,擦着掌心残留的黑纹。他瞥了眼石阶上渐渐冰冷的身影,对身后道:“灵汐。”
阴影里走出个赤着脚的女子。她穿一身淡粉宫装,裙摆扫过地砖,没沾半点尘埃。眉眼生得柔媚,尤其是眼尾那颗朱砂痣,笑时像含着钩子,正是东华藏在仙修营里的情妇灵汐。
她走路很轻,赤着的脚踩在石阶上,连脚步声都软。走到东华面前,她没像云华仙子那样跪,只是微微俯身,指尖若有若无地擦过他的袖口:“神尊。”
东华没躲,任由她的指尖蹭过衣料。这女子比素心有趣得多,既懂媚术,又够狠,当年在仙修营故意勾他时,就敢用毒针逼退争宠的仙娥,倒是合他的性子。
“从今天起,你就是新的云华仙子。”东华收回手,帕子随手丢在地上,盖住云华仙子渗出的血迹,“住云华宫,替我盯着仙修营的人。”
灵汐眼睛亮了亮,却没立刻谢恩,反而往前凑了半步,指尖滑到他的胸口,轻轻摩挲:“那素心姐姐呢?”她明知故问,眼尾扫过石阶上的身影,笑意里藏着冷。
“没用了,扔去填暗渠。”东华语气平淡,像在说丢弃一件垃圾,“你比她懂事,该知道怎么做。”
灵汐这才屈膝,却没跪到底,只是半蹲在他面前,声音柔得发腻:“谢仙尊提拔。”她抬头时,眼尾的朱砂痣颤了颤,“灵汐一定比素心听话。”
“最好如此。”东华捏了捏她的下巴,力道不重,却带着警告,“下去吧,记得解决眼线。”他知道仙域在洛城埋了探子,素心蠢,没找到,灵汐的媚术最适合查这个。
“是。”灵汐应声起身,转身时赤着的脚故意踩过地上的帕子,像是在无声宣告——从今往后,这里是她的地方了。
云华宫的烛火亮得暧昧。灵汐斜倚在软榻上,赤着的脚搭在矮几边,脚趾涂着丹蔻,蹭过一个跪着的人影。
那人是东陵的探子,被她用媚术诱捕时,还攥着传讯符想发消息。此刻他被捆在柱上,脸色潮红,眼神却还清明——显然在硬抗媚术的惑心之力。
“姐姐问你话呢。”灵汐声音软得像水,指尖把玩着一缕发丝,俯身凑近他耳边,吐气如兰,“你想怎么死?”
那气息里裹着媚术的香,探子猛地打了个寒颤,瞳孔骤缩:“媚术……是能让人死在温柔乡的‘蚀骨香’!”他在东陵时听老兵说过,这种媚术能催发人的心魔,最后让灵脉在幻境里爆体而亡。
灵汐笑了,眼尾的朱砂痣更艳:“算你识货。”她收回脚,转而踩在他的头上,玉足碾过他的脸颊,带着冰凉的香,“许言年的计划是啥?说出来,姐姐让你死得痛快些。”
探子咬紧牙,额头青筋暴起:“休想!”他是顾子月亲自选的人,知道仙域的蛰伏计划绝不能泄露——许言年交代过,若被抓,宁可自毁灵脉也不能开口。
“嘴还挺硬。”灵汐碾得更用力,丹蔻趾尖戳着他的眉心,“那姐姐就陪你玩玩。”她指尖凝出缕淡粉雾气,弹在探子鼻尖——蚀骨香的药力骤然加重。
探子猛地闭眼,却挡不住幻境涌来:他看见洛城的百姓在哭,看见顾子月被东华的黑雾困住,看见许言年灵脉尽断倒在灵泉边……那些最怕发生的事,全在幻境里演了出来。他喉咙里发出闷哼,身体剧烈挣扎,却被捆得死死的。
灵汐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像看笼里的虫。直到探子的挣扎渐渐弱下去,脸色从潮红变成死灰,她才觉得腻了——媚术虽能惑心,却耗时间,东华还等着她回话呢。
“没意思。”她收回脚,指尖一弹,一缕黑雾没入探子眉心。那是东华给她的“锁魂散”,能瞬间绞碎灵脉。探子连哼都没哼出,头一歪,彻底没了气息。
灵汐站起身,赤着脚走到窗边,看着城外的黑暗。风里飘着血腥味,她却笑了——比起素心那个只会跪的蠢货,还是这样捏碎别人骨头的滋味,更合她的意。
仙域的静心殿,此刻正浸在月光里。灵泉的水面泛着淡银的光,许言年坐在泉边,指尖的金光与左眼的赤红、右眼的冰蓝交织,凝成一枚三色光纹。
这光纹在掌心旋转了整整三个时辰,才终于稳定下来——天力与五力的融合又进了一步,刚才试着引动元力,灵脉的耗损竟真的压到了三成以下。
【主人,现在就算对上东华,至少能撑五十招了!】破界的声音比之前轻快了不少,【等再磨合几日,说不定能反压他一头!】
【别急。】守序的声音依旧沉稳,【洛城那边已经五天没消息了,探子没传回讯息,未必是好事。】
许言年指尖的光纹散成光点,落在灵泉里。他望着洛城的方向,眉头微蹙:“子月,探子还是没动静?”
顾子月坐在不远处磨枪,枪尖的寒光映着月光:“没有。最后一次传讯是四日前,说东华闭关的黑雾有异动,之后就断了联系。”她顿了顿,枪尖在石上划了道痕,“我让韩小温去洛城边界探过,那边封得更严了,连风都绕着走。”
傅云娇端着药碗走来,放在许言年身边:“怕是出事了。东华若炼化了相柳本源,第一个要清的就是眼线。”她想起素心,心里泛着冷——那个总赤着脚的女子,或许早就成了东华的弃子。
许言年拿起药碗,却没喝。药是三藏大师配的养脉药,苦得很,却能稳住灵脉的空虚。他沉默片刻,道:“再等三天。”
“三天?”顾子月抬头,“万一……”
“三天后若还没消息,就去洛城外围看看。”许言年打断她,指尖划过灵泉水面,“但不能靠近城主府。东华刚炼化完本源,必定布了杀局,我们不能自投罗网。”
韩小温从灵泉另一边走来,惊澜剑别在腰间,剑穗上的红绳沾着露水:“先生说得对。我刚才练剑时,破界前辈说东华现在最可能做的,是找地方养伤,而不是主动来仙域——相柳的戾气反噬,没那么容易好。”
许言年点头。他能猜到东华的心思:炼化相柳本源只是第一步,接下来必然要找玄螭算账,甚至觊觎其他皇者的本源。洛城的蛰伏,既是养伤,也是在等下一个猎物。
“继续练吧。”许言年端起药碗一饮而尽,苦味漫开,却让他更清醒,“不管洛城出了什么事,我们先把自己的力量稳住——东华迟早会来,我们得比他更沉得住。”
众人都应了声。灵泉边重归安静,只有月光落在水面的轻响,和远处韩小温练剑时,惊澜剑劈开空气的锐声。没人知道洛城的云华宫换了主人,更没人知道东陵的探子已化作尘土,他们只知道,要等,要忍,要在东华露出破绽的那一刻,攒足力气挥出致命一击。
三日后的深夜,东华神尊走进了云华宫。
灵汐正坐在镜前卸发,赤着的脚踩在铺着白狐裘的脚踏上,听见脚步声,她立刻转身,眉眼弯成柔媚的弧:“仙尊。”
东华没说话,径直走到她面前,从袖里取出条墨色脚链——正是之前给素心戴的那种,链身刻着锁灵符文,泛着冷光。
灵汐的眼亮了亮,非但没怕,反而主动伸出脚,足弓绷得优美,丹蔻趾尖轻轻蹭过东华的手背:“仙尊,给我戴上吧。”
她知道这链是束缚,也是荣宠。东华肯给她戴,说明在他心里,她比素心更值得“掌控”,也更值得留在身边。
东华低头,指尖捏着脚链,扣在她的脚腕上。符文亮起,没入皮肤,留下淡黑的印记,与她白皙的脚踝相映,竟有种诡异的艳。
“素心的灵脉太弱,撑不住相柳的戾气。”他忽然开口,指尖摩挲着那印记,“你比她强,得撑更久——等我夺了玄螭的本源,还需要你当容器。”
灵汐仰头笑,眼尾的朱砂痣颤得更艳:“属下的身子,永远给仙尊用。”
东华看着她眼里的顺从,金瞳里没什么情绪。他从不信“永远”,只信锁灵链的力道——只要这链还在,灵汐就翻不出他的手掌,就像之前的素心,像更早的傅云娇,所有他用过的棋子,都得在他划定的框里活着,或者……死。
窗外的风掠过断墙,带着洛城的尘土,吹得烛火晃了晃。东华转身走向殿外,背影没入黑暗——他下一步要去蚀骨渊,玄螭的本源还等着他去取,六皇的力量还差得远,他没功夫在这温柔乡里耗。
灵汐坐在镜前,抬手摸着脚腕的印记,指尖划过镜中自己的脸。镜里的女子笑靥如花,眼底却藏着与东华如出一辙的冷——她当然知道自己是容器,可容器也能有容器的活法,只要活得够久,总有一天,她能把这锁灵链,戴到别人脚上。
而仙域的灵泉边,许言年刚引动天力,让三色光纹在灵泉上凝成结界。结界泛着暖光,将静心殿护在中央。他望着洛城的方向,左眼的赤红与右眼的冰蓝轻轻流转——探子依旧没消息,他知道,该去洛城外围走一趟了。
夜色里,两方的蛰伏都快到尽头。只是谁也不知道,下一次交锋,会是在蚀骨渊的黑雾里,还是仙域的灵泉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