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根断裂的蓝色丝线像有了生命一样腾空而起，还没落地，就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拽着，直直卷向中间的漩涡。陈晓琳的身体猛地一颤，像是被什么古老的东西唤醒了。她左肩上的冰羽“哗”地一下全展开了，不再是渗血，而是燃起了幽蓝色的火焰——那火从骨头里烧出来，顺着身体蔓延，把她半边身子烧得透明，像琉璃做的，皮肉一层层剥落，露出里面流动着的冰与火交织的纹路。
“她不是在变身。”林逸扶着她的手一滑，声音发紧，“她是……被吞了。”
顾清寒一步冲到吴晨曦身边，寒气从她身上扩散出去，想把裂缝边缘冻住。可刚结出的冰，眨眼就被蓝火蒸成了雾，升腾起来，遮住了视线。雾中，陈晓琳的身影变了——不像人，也不完全是神兽。一半是冰凰，一半是燃烧的影子，两种力量在她体内撕扯，一点点把她往那道虚空之门里拉。
“她撑不住了。”宁红夜指尖划过空气，掌心里的轮回锁残片烫得发红，“冰凰想挣脱封印，焚天雀不肯退，而她自己也在拼命抵抗……三股力量在抢她的身体。”
吴晨曦咬着牙，剑尖往地上一插，鲜血顺着剑身流下，在冰面上画出一道符线。那线条刚成形，就被裂缝吸了进去，像引信被点燃，轰地炸开一圈波纹。
时间，停了。
林逸举着手僵在半空，顾清寒呼出的白气凝在唇边，像一串冻结的珠子。连那不断裂开的缝隙，也慢了下来，像是被谁按了暂停键。
只有吴晨曦还能动。
她右臂的黑鳞已经爬到了锁骨，皮肤下像有东西在游动，一拱一拱地往上走。她低头看了眼，扯了下嘴角：“这感觉……怪怪的，像踩在棉花上，但脑子特别清楚。”
“你清楚个鬼！”顾清寒终于挣脱了时间的束缚，一掌拍在她肩上，“你每走一步，时间就塌一块！再走两步，咱们全得变成时间的碎片！”
“那也得走。”吴晨曦甩开她，“你看不见吗？那火是从她骨头里烧出来的！再不把她拉回来，她就要彻底消失了。”
她拔剑，不是向前，而是再次刺进自己胸口。
鲜血涌出，顺着剑身流入冰缝，仿佛在填补一个看不见的深渊。裂缝果然颤了一下，缩了一圈。
“你是拿命在填？”林逸终于能动了，声音沙哑得像磨刀。
“不是填。”吴晨曦喘着气，“是买时间。噬魂剑吃精血，星髓吃时间，我用血换它停一秒，够你们救人。”
宁红夜忽然抬头，目光锐利：“别救。”
两人同时看向她。
她盯着空中那团冰火交织的影子，额头上的金印裂开一道新口子，流出的血竟是银色的。“她不是被拉进去的，是自己跳的。焚天雀认她为主，冰凰护她为契，现在她不是人，是钥匙。”
“你说什么？”顾清寒声音冷得像冰。
“她说得对。”林逸盯着裂缝深处，眼里映着跳动的蓝焰，“那火……是黄泉业火。只有主动献祭灵魂才能点燃。她没被控制，她是自己在烧，逼冰凰现身。”
话音刚落，陈晓琳忽然转过头。
她的眼里已经没有瞳孔，只剩一片燃烧的火焰。而那火中倒映的，是吴晨曦的心口——剑还插着，血还在流，可伤口周围的皮肉已经开始发黑，像是从内部被腐蚀。
“她在看你的命。”宁红夜低声说，“火凰能照魂。你撑不了多久了。”
吴晨曦咧嘴一笑：“那也得撑到她回来。”
她猛地拔剑，鲜血喷出，人往前冲。可刚迈出一步，脚下冰面“咔”地一声裂开，一块碎冰飞起，撞上她的腿。
冰没碎，人却停了。
时间再次冻结。
这次连她也被困住了，剑悬在半空，血滴凝在空中，像一串红宝石。
顾清寒抬手，寒气顺着手臂蔓延，硬生生撕开一小片时间裂缝，把她拽了回来。吴晨曦一落地就跪倒，手撑着冰面，咳出一口黑血。
“你完了。”顾清寒蹲下，手指按在她右臂的鳞纹上，“星髓不是你能承受的。它吃的不是现在，是‘未来’。你现在走的每一步，都是从自己的命里抠时间。”
“我知道。”吴晨曦抬头，眼里居然还有笑，“可我不去，谁拉她回来？你们？宁红夜要算因果，林逸要稳阵，你得防我失控。只剩我，能当这个傻子。”
顾清寒沉默，只是把手贴上她后背，缓缓注入寒气，压住那股吞噬未来的黑暗。
宁红夜忽然轻声说：“抬头。”
众人抬头。
碎冰从深渊上方落下，却违背重力往上飞，一块块拼接起来——黑冰做底，白骨为梁，顶端悬着九颗星核，排成一圈。正是永夜神殿的轮廓。
“它在重现。”宁红夜声音发紧，“初代大阵要重启，献祭仪式要再来一次。”
“谁是祭品？”林逸问。
“她。”宁红夜指向裂缝中的陈晓琳，“火凰裂变，宿主必须魂飞魄散。冰渊倒悬，需要一个锚定时间的人。吴晨曦正在变成那个锚，而陈晓琳……是祭品。”
吴晨曦撑着站起来，抹了把嘴：“那就不让她当。”
她抬手，一掌拍向自己头顶。
噬魂剑体剧烈震动，玄冰螭的意识顺着经脉冲上来，和星髓的冰冷撞在一起。她右臂的黑鳞“啪”地炸开一层，露出更深的纹路，像烧焦的树根。
“你干什么？！”顾清寒伸手去拦。
“借点力。”吴晨曦咬牙，“既然时间归我管，那我就让它——倒着走。”
她猛地跺脚。
时间没倒流，却裂了。
以她为中心，地面炸出蛛网般的裂痕，每一道都泛着灰光，像是时间的断层。冻结的时空瞬间崩解，林逸一个踉跄，差点跌进裂缝。
而陈晓琳，被这股震荡之力弹出了火冰漩涡。
可她没落地。
她在飞。
半身燃着蓝火，半身覆着冰羽，背后的翅膀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门——由火焰与寒冰交织而成的拱门，门后是无尽的虚空。
“她打开了通道。”宁红夜瞳孔一缩，“不是逃，是引。”
“引什么？”林逸问。
“引结局。”顾清寒闭眼，寒气在面前凝成一面镜子，“我看见了。”
镜中，吴晨曦站在一座黑色高塔上，脚下是无数重叠的世界。她手里握着两把剑，一冰一火。每斩一次，世界就分裂一次。而每个世界里，都有人在做同一个选择——救，还是不救。
救了，世界崩；不救，人心死。轮回不断，没有尽头。
“那是……她的未来？”林逸声音低沉。
“是所有未来的终点。”顾清寒睁开眼，嘴角流下血，“她成了‘选择’本身。只要她活着，九界就永远困在‘选’里。”
吴晨曦听着，笑了：“挺好，至少我终于不是配角了。”
她抬脚，朝裂缝走去。
“你要去哪？”顾清寒一把抓住她。
“进去。”她指了指那道火冰之门，“既然我是锚，那就让我锚住它。你们拉她回来，我来断这轮回。”
“你进去就出不来了！”宁红夜厉声喊。
“我知道。”吴晨曦回头，咧嘴一笑，“但你们得活着，不然我哥白死了那么多次，就真的白死了。”
她抬手，一剑劈向自己左臂。
黑鳞裂开，鲜血喷出，她却把血抹在剑上，低喝：“噬魂，借我最后一分命——给我撕了这破门！”
剑光亮起。
不是斩人，是斩时间。
一道裂痕从剑尖炸开，直冲火冰之门。门剧烈震动，陈晓琳的身体被震得往后飞。
林逸冲上去，一把抱住她。
可就在两人即将落地的瞬间，门内伸出一只半冰半火的手，猛地抓住了陈晓琳的脚踝。
她开始被往回拖。
“放开她！”林逸死死抱住，九剑往地上一插，想钉住自己。
没用。
那股力量太大，连冰层都在崩裂。
宁红夜冲上来，把轮回锁残片按进地面，想切断因果。
也不行。
顾清寒突然抬手，一掌拍在吴晨曦背上。
寒气炸开，吴晨曦整个人被推出去，直直撞向那道门。
她飞在半空，右臂的黑鳞已经爬到半边脸，眼睛一只黑一只红，像两个灵魂在争夺一具身体。
她举起剑，对准那只手。
剑还没落下，门内传来一声啼鸣。
不是悲鸣，也不是怒吼。
是笑。
一个女人的声音，从门里轻轻传出：
“你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