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的天空还笼罩在浓稠的墨色里,成家客厅此刻灯火通明。
两人七点的火车,紧赶慢赶将东西准备好。
孙巧云几人将包子,馅饼装进油纸包中,装了一铝饭盒的饺子,又装了一饭盒拌的凉菜,煮了几个鸡蛋。
现在天气热,没有装太多,够两人吃一天的。
“饺子来喽~”
宁昭昭和宁秋生一人端着一盘饺子出来,放在宁露露和成斯年面前。
孙巧云和宁浩捧着大包小包从厨房出来:“快吃,上车饺子下车面。”
“吃完爸妈送你们去火车站。”
“谢谢爸妈,大姐,小弟,还有爷爷。”
成斯年眼中闪过水光,这还是有记忆以来第一次感受到家的氛围。
他看向坐在身侧的宁露露,这一切都是因为娶了她。
成斯年夹起一个饺子塞进嘴里:“妈,真香。”
孙巧云笑呵呵的摆手:“嗐,好吃就多吃点....”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但是眼尾已经泛红。
昏暗的灯光下,两家人围坐在一起吃着早饭。
画面温馨而美好,但只有他们自己心中清楚,分别在即,心中虽然有万般不舍,但也依旧强颜欢笑,不敢表露。
“滴滴——”
赵胜利打开车门利索的跳下车,刚想敲门,就见大门从里面被打开了。
“团长好,车已经借来了,我送你们去火车站。”
赵胜利抬手敬了个军礼。
成斯年看着赵胜利身后的军车,点了点头,随后开口:“赵哥,吃了吗?”
赵胜利露出一口大白牙:“没吃呢。”
“进来一起吃。”
赵胜利是他爷爷的警卫员,可以说是看着他长大的,昨天帮着忙上忙下,又因为敌特的事情,也一天没合眼了。
“赵哥,麻烦你了。”
赵胜利摆摆手:“多大点事,想当年一周不合眼都不算个啥。”
孙巧云几人听到赵胜利对成斯年的称呼,眼底笑意更盛,几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没想到露露这丫头,不声不响的干了件大事。
本来以为能随军,成斯年职位最多是个营长,没想到啊,没想到……
火车站的大钟泛着青灰色的冷光,远处传来火车头低沉的鸣笛声,孙巧云将手中的蓝布包袱递给成斯年,眼底水光浮现。
“斯年,露露长这么大第一次出远门,辛苦你多照顾照顾她。”
成斯年看了眼身侧抿着唇的宁露露,郑重的对着宁浩和孙巧云点点头:“爸妈你们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露露的。”
“到了那边,别老惦记家里。” 宁浩拍了拍宁露露的肩膀,眼睛布满血丝。
“大西北冬天冷,到时候家里做棉衣棉裤给你寄过去。”
孙巧云拉着宁露露的双手,自从知道宁露露要随军去大西北,心中浮现一抹懊恼,怎么当时就没多一句嘴,问问二女儿随军去的地儿呢?
现在就是后悔也晚了。
“嗯嗯。”
“到了地方给家里来信。”
“嗯嗯。”
宁浩和孙巧云说什么,宁露露都乖巧的应答。
虽然不知道宁家人为什么突然对她这么上心,但,这一刻让上辈子无父无母的宁露露体会到了什么是父爱和母爱。
宁昭昭气喘吁吁的从远处跑来,把一个油纸包塞进她手里:“路上饿了吃,是你最爱吃的桂花糕,还有鸡蛋糕....”
宁露露握紧油纸袋,抬起头看向记忆中一向看不起原主的宁昭昭,抿了抿唇:“大姐,谢谢你。”
临近上火车,孙巧云眼泪再也忍不住扑簌簌的落下:“露露,要是,要是那边过得不好,你就回来……”
宁露露眨巴眨巴干涩的眼睛:“妈,我知道。”
成斯年提着行李的手紧了紧,眼神更加坚定:“妈,你放心吧,我一定不会让露露吃苦的。”
宁浩拍了拍成斯年的肩膀:“好孩子。”
检票口突然骚动起来。
几个穿军装的年轻人扛着铺盖卷跑过,军绿色挎包上 “支援边疆” 的四个红字格外醒目。
宁浩眨了眨干涩的眼睛:“快去吧,别误了车。”
“爸妈,等我到了地方给你们发电报。”
成斯年揽着宁露露朝着检票口走去,宁露露挥舞着手和一家人告别。
宁家人,再见了……
宁露露被成斯年护在怀中被人流推着往前走。
她回头望去,父母的身影越变越小,孙巧云用袖口捂着嘴,宁浩背着手,肩膀在微微颤抖。
宁昭昭揽着孙巧云,双眼红彤彤的望着宁露露消失的身影,眼泪再也不受控制的从眼尾滑落。
妹妹,一路顺风。
登上火车的那一刻,宁露露顾不得心中复杂的感情,一股混杂着汗味、烟味和酸臭味的热浪扑面而来,熏的她几欲作呕,屏气凝神,吃力朝着他们所在的车厢走去。
车厢里挤满了人,行李架上堆满了行李、搪瓷缸和竹编筐。
有人在过道上支起小马扎,甚至有人直接坐在行李上。
车厢连接处飘来刺鼻的劣质烟草味,混着汗酸味和老式皮革座椅的气息,在密闭的空间里发酵成令人作呕的味道。
“呼~”
卧铺的环境好上不少,找到两人的床铺,一张中铺,一张下铺。
宁露露直接将车窗打开,趴在车窗边呼吸新鲜的空气,火车早已启动,火车头喷出的白烟掠过低矮的平房,她鬓角的碎发黏在泛红的脸颊上。
“喝点水。” 成斯年连忙把行李放好,把军用水壶拧开,递到她唇边,眸中满是心疼。
宁露露接过抿了口水,喉间翻涌的酸意稍稍缓解。
宁露露只感觉头晕眼花,眉心皱成一个川字:“斯年,我有点晕车,想先睡会儿。”
“好,你睡吧,我守着你。”
宁露露将鞋脱下放好,扯过被子一角盖在肚脐眼上,伴随着火车哐当哐当的声音,闭上了眼睛,意识渐渐模糊但强撑着一抹意识沉入空间中,舀起灵泉大口大口的喝了起来。
哈~
灵泉入肚,宁露露才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
眉头舒展,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成斯年坐在宁露露脚边,看着她的睡颜,心中泛起密密麻麻的疼,拳头握的死紧,随之而来是深深的懊悔,他是不是有些太自私了?
前脚信誓旦旦承诺不会让她吃苦,后脚就让她遭了这么大的罪。
再睁眼时,窗外已是暮色四合。
宁露露迷迷糊糊睁开眼,看着对面铺位的大娘正用铝饭盒给孙女喂粥。
“姑娘醒啦?” 大娘操着浓重的北方口音,“你家男人守了你一下午,水都没喝一口。”
宁露露转头,看见成斯年坐在她脚边打盹,脊背依旧挺直,夕阳的余晖给他刚毅的轮廓镀上金边,睫毛在眼下投出细小的阴影。
她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上去睡吧。”
成斯年察觉到动静,立刻清醒了过来,手放在宁露露的额头上,察觉没有发烧才松了口气。。
“还难受吗?”
“饿不饿?”
“渴不渴?”
宁露露摇摇头又点点头,摸了摸一天没怎么吃饭的肚子,委屈巴巴的看向成斯年:“饿了。”
成斯年站起身将宁露露扶起,将饭盒拿出来放在宁露露手边。
又拿出一个大陶瓷缸子。
“我去打热水。”
“好。”宁露露乖巧的应下。